心智极坚。
再听得他的徒儿絮絮叨叨两人往事,可知她生性伶俐,处事老道。若不是有她在,自己这个纯真的小徒儿根本撑不到自己前来相救,怕是早就死了十七八回。单她这份心性,已是修道的好苗子。
但他亦有顾虑,因而确是不打算收她为徒,看她的表现,想必已经猜出来了吧。紫胤真人心下微叹,面上不显,仍旧平静无波地道。
“楚蝉,你身具灵根出众,灵识较常人也更为开阔,又兼在音律上有天分,我带你回昆仑,我天墉城第二十二代妙法长老正缺一名关门弟子,想以你的资质,不难得其另眼相看。”
果真如此。相传紫胤真人本不欲收徒,其首徒陵越乃上代掌门所嘱托,盼其为门派培养出一位继承人。至于百里屠苏,则是与他修行历劫有关,收徒为命数所致,已是例外中的例外,他是绝不会再收其他人的了。
楚蝉早就想通此关节,可尽管如此,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太让人难堪了,郁气不可抑制地自她胸中升起。正在强自压抑时,却听见小屠苏惊叫:“师父,你不打算收小蝉为徒?”
“哼,不敢高攀!”楚蝉气哼哼地说。
紫英在心里暗自摇头,想必她觉得自己抢走了她的“云溪哥哥”吧。想到她对“百里屠苏”之名的抵触,小小年纪说出那么一席有礼有节却是老气横秋的话,想来吃了不少苦头,他没有过多计较她的冒犯,只是表情依旧冷淡,很难说得上是和蔼。
“楚蝉,你身上亦有煞气残余,屠苏那把古剑,想来你也曾接触过。如你所言,昆仑乃得天独厚之地,天墉城最善‘抑浊扬清’之法,对你益处颇大。”
一番说理之后,他又表示:“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指点门内弟子修行乃是我份内之职。”
意思是拜师天墉城,还是能得到他的指点吗?问题是谁稀罕!
楚蝉面有薄怒:“楚蝉不敢说精通音律,只略通琴箫。照真人所言,您走的是剑修一路,楚蝉虽对剑修不感兴趣,但也知道,修剑至高境界是人剑合一,彼时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摘花飞叶皆可为剑,何况琴箫乎?那么为何因楚蝉不喜剑而喜箫,便断定我便承不了您的衣钵?”
小屠苏左看看右看看,苦恼地挠了挠脑袋。师尊大人冷面严峻,他一开始在师父面前也是战战兢兢,很是畏惧,但相处几天他就发现并非如此。而现在,小蝉明显是误会了。
紫胤真人此时凤眸微张,隐有惊诧之色。他未料到,在南诏小城的一间普通客栈内,竟然能听见这样的一番话,可知大千世界,道法无处不在!身为修行之人,必须胸怀若谷。心胸一开阔,他感觉到心境上隐隐松动,不由更加开怀。
可那资质绝佳的小姑娘正梗着脖子,倔强地瞪向自己,那微微撅起的小嘴,似是在说:“哼,其实我本来也没想修剑!但你凭什么不收我!”紫英突然发觉,自己伤到这个孩子的自尊心了。
她年纪尚幼便孤零零于江湖上漂泊,养成了骄傲敏感的性情,须知刚极易折,令他感叹之余,颇有些怜惜。她这性子,倒是与他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说起来他是十分欣赏的。
紫英有心出言补救,奈何他天生口拙,即使来到天墉城已三百年,数度向众弟子宣讲道法,口才却也没有得到分毫助益。事关如何哄一个六岁的小女童,他着实渺无头绪。
久久的沉默中,楚蝉发言:“楚蝉口出妄言,望真人宽恕。楚蝉不求上昆仑,只不知真人是否能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带我前往益州,我听闻蜀山派正在收徒。”
此前她搜索那青城派张文奇的魂魄,得知渝州城的永安当铺,日前高额悬赏千年灵草。颁布此任务之人是蜀山仙剑派的一名长老,他以散仙之境冲击真仙,要用到的渡劫丹还缺几味材料,其中一味是千年月见草。他不但承诺丰厚的报酬,还言明若献宝者有意,可拜师成为他的入室弟子。
青城派在南诏虽然可以耀武扬威,但回到中原,只不过是一个依附于仙剑派的区区小派罢了。更何况身在外门,与内门弟子不可同日而语。
被一名半步真仙的蜀山长老收为徒弟,即便筑基弟子也趋之若鹜,对于小小的炼气弟子而言,更是让人垂涎不已。是以那张文奇和隋文远宁可放弃门派盛会,也要出来碰运气。
由于月见草只生长在南疆境内,师兄弟两人千里迢迢远赴至此,打听到一个苗寨以月见草为图腾,寨子里收藏有成千上万株干草,其中不乏有千年年份,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孰知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就连元神也喂了楚蝉的招魂幡。
楚蝉决定去一趟那月见苗寨,交换到草药,然后去渝州交任务。
蜀山一脉道统传承至今已近两千年,仙剑派乃天下玄门之正宗,拜师蜀山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紫英不免在心里苦笑,这孩子看似成熟世故,可惜年龄仍是太小,对人情世故尚有欠缺。
在自己面前说要拜师蜀山,这不是对昆仑派的侮辱么?
倘若以他平时在门派里说一不二的作风,怕是要就此拂袖而去。只是由于先前便对她深有好感,确实起了爱才之心,又怜她命途多舛,对她多了几分容忍。
再加上他那小徒儿正拧着她的被子可怜兮兮地求她改主意,又拽着自己的衣袍眼巴巴地看过来,紫英虽板着脸,心里的些微不快实则已经化去了。
“楚蝉,我便如你所言,送你去渝州。这一路若你心念有改,我仍可携你上昆仑。”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过了,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