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早稻之所以过不了秋天,因为它们也有为之色变的东西,喜温喜光的水稻最怕的就是九月寒流。我从长君子口中得知,最迟九月中旬天气会骤冷,日照变短。所以我必须得保证九月上旬让水稻安全齐穗。我说了,齐穗期就是水稻的而立之年,只有坚强勇敢的母亲才能抵御寒流,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我们往常育秧要一个月,你说十七天。三个月才能齐穗,你这只要两个月。育秧情况还不得而知,妘君夫还是慎重着说话比较好!”妘山简直要怀疑她是在说醉话了。
因为普通的早稻气候是从春到夏,从低温到高温。秋种的,却是从夏到秋,从高温到低温。完全迥异的光温环境,几乎是天方夜谭的设想。稻是喜温作物,高温条件下的水稻会加快生长发育。现代有一种逆自然的技术,催熟,通过人为刺激加速作物的成熟过程,这就是早稻秋种的精髓。
前世村里大妈的声音犹在耳畔,“做秋种啊,甭想别的,就是在抢天,在变天之前把两个月的高温抢到手,用肥料把它催熟。”其实就是在抢,抢后期为时不多的光温条件。又是在赶,抽穗开花必须赶在低温前头。
肥,是催熟水稻的关键。
很难跟这些原始人解释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物,所以阮巧巧才拿人做比喻。又仅仅是比喻吗?水稻有水稻的一生,人有人的一生,世间万物莫过于此。看懂了它们,就会发现它们像人一样可爱和伟大。
“就像人到而立之年,寻常人要二十年。可是有的人,只要十年。这个人十岁就能独当一面,十岁就担负起自己的使命。”坚决的声音如珠玉掷地,“她是巧巧眼中最了不起的人。若没当年的事,十岁的她还只是个承欢膝下的顽劣孩童。促使我们成熟的,不是时间,而是经历。所以山婶,你还觉得我的水稻不能早熟吗?”
他们自然知道妘君夫口中的“她”是谁,都默了。当年的事就是他们的禁区,即使他们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即使坚信妘君有通神之能。那些鲜血,都是午夜梦回的痛。然而,那些牺牲又像太阳的光,是温暖的,照耀他们前行的路。有了英明的族长,再有了船,十年前的悲剧就不会重现。活下来,才是对先烈们最好的致敬。
头一个从情绪中走出来的妘林挤着贼眉鼠眼道:“那人的事你也敢拿来说,小心晚上从床头打到床尾。”
族人齐笑,其乐融融。
口误,还来得及吗?见女神面色不虞,阮巧巧挠头,声音隐有畏怯,“巧巧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没想到旁人。”
真是越说越错了,赶紧纠正道:“巧巧的心中也有你们,她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好像还不对,这不是给女神搞特殊化吗?她要学习女神,做一个大爱无私的妘君夫。
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阮巧巧不敢撒谎,“她是巧巧的妻主,你们是巧巧的家人。不管是为了谁,巧巧都会肝脑涂地。”吐了下舌头,嘴角弯出调皮的弧度,“所以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妘君确实比你们重上一点点,再加一点点……”
面上有一丝燥热,妘君冷酷无情的大族长形象都快稳不住了。一想到回头造船时被没羞没躁没脸没皮的妘山带头取笑,妘君整个人都不好了,名声都被这家伙给败尽了!
黑着一张扑克脸,妘君要把这帮人拉回严肃的正途:“愚蠢,连句话都说不来。你先前说,没有肥力的保证,这些秋种的早稻必然会颗粒无收。意思很明白,肥料就是缩短水稻生长时间的外力。七天的准备时间确实很仓促,是我错怪你了。肥料既然关系重大,刻不容缓,我亲自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