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薇坐在镜子前, 心神不宁,成英在一旁为她念着陪嫁的礼品单子,念了许久,成英越念越兴奋,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杜月薇听了心中烦闷:“别念了, 搁着吧。”
成英隧放下, 给杜月薇倒了一盏茶, 见杜月薇闷闷不乐, 便笑道:“姑娘,老太君和大爷到底是疼你的,你看,这礼单上的东西又多又贵重, 从梳妆架子到衣裳摆件, 全都是珍品, 一点也不比某人逊色。而且你嫁的是二皇子,将来她见了你还是要低头叫一声姐姐的。”
成英本以为杜月薇听到这些话会高兴些,哪知她越发皱起了眉头, 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啪”!
“别说了,又不是你出嫁, 你高兴什么?”
成英大惊失色,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头微微垂下:“姑娘息怒。”
杜月薇看着这个仅剩的可依靠的丫鬟,忍气不发, 让她起来。她身边已经无人可用了,成英是唯一一个陪伴在左右,且不离不弃的丫鬟,杜月薇以前生气了还会打骂几句,现在……她学会了珍惜。
父亲身体不好了,母亲一心扑在父亲身上,她可以依靠的人,现在也只有这几个忠仆了。
成英察言观色,觑眼看着杜月薇:“姑娘,你不满意这门婚事,不想嫁给二皇子么?”
据她所知,二皇子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犹如风中君子,背后虽无皇妃支撑,但他是由皇后抚养长大的,这门亲事也是皇后做主下聘方成了。杜月薇嫁进去就是正妃,将来荣宠加身,不可限量,比在杜府还要荣耀。
除了这门亲事定的匆匆,再无一点让人不满。
“我不满意有什么用?母亲已经定下。”杜月薇说着,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大好的年华,青春年少,花容月貌,过不多久便要嫁为人妇。她心里不满意吗?不,她很满意,她知道地位的重要性,即将拿到手的,又是一副好牌。
但心里还是很惶恐。母亲说,父亲是支持太子一派的,太子/党如今岌岌可危,杜家需要一个由头去支持,而她嫁给二皇子,最合适不过了。
之前挑选夫婿的时候,她因为害羞,从未过问,现在突然定下,却是有着这样的原因,她不由得有些失落。杜月芷和九皇子定亲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两人之间是互相喜欢的。杜月镜和大理寺少卿定亲的时候,她也看见同样甜蜜羞涩的眼神。
眼神骗不了人,他们互相喜欢着,所以才定亲。
她也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倒不是不殷勤,相反,他温文儒雅,对她照顾很是周到。但是,唯独没有那样喜欢的眼神,只要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就会飞走。
飞到……她最恨的那个人身上。
“我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她。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她。她逼的我走投无路,父亲,夫君,地位,她都要夺走。……”杜月薇紧紧咬着下唇,心子怦怦跳,一把拉住成英:“成英,我好害怕,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若是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姑娘,您在说什么,您要逃到哪里去呢?”成英起先不理解,见杜月薇不安,便安抚道:“别怕,等您嫁出去,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真的,您别多想了。”
杜月薇复又安静下来,鼻端嗅了嗅,感觉空气中有一丝丝甜腻恶心的气味,若有若无,既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又像是蜂蜜被蒸发,交杂在一起,极为不舒服。
她的心又焦躁起来:“成英,这是什么怪味道?你闻到了吗?”
成英也嗅了嗅:“什么也没有啊……”她担心杜月薇疑心过重,杯弓蛇影,又不敢明说,只得到:“怕是小丫鬟手脚不干净,带了烤鸡鸭进来吃了。一会儿我多抓几把香,熏熏就好了。”
杜月薇这会儿也闻不到,便没放在心上,只是蹙眉道:“这些新拨的小丫鬟们也实在太不守规矩了,你得空好好教教,别让她们胡来,弄乱了屋子。”
“是。”
*
杜月芷坐在房间的桌子上,看着杜璋。
杜璋比怀帝的情况还要糟糕。
入冬之后,他突然就像抽去了脊梁骨,连坐也坐不起来了。不管杜月芷怎么施针,都无法令他好一些。
杜璋一天之中大多数时候是昏睡的,刚才杜月芷喂他喝了药,药汁灌不进去,从唇边全溢了出来,打湿了杜月芷的袖子。她握了握湿透的袖子,一手发苦的药汁。那苦仿佛顺着手上的经脉,流入心脏,教人难受。
杜璋魁梧的身体瘦成了人干,英武的脸凹陷下去,皮肤透出死灰般的青白色,嘴唇燥裂,因为卧床,身上带着病气,不仅看不出他是曾经在军马前用力拥抱女儿的护国将军,就连那仅存的威严之气,也慢慢的衰退至无。
他成了一个靠着药和针吊着命的病人。
心病,药石无灵。
不用杜月芷动手,他也时日无多了。
别人都走了,杜月芷却留下来,看着他。
“你睡得够久了,醒来啊。”她小声说。
再不醒来,她就扎他,让他疼……
杜璋似乎有所感应,眼皮微微动了动,过了不久,疲倦的双眼睁开,一双眸子木然干涩,望着床前的女儿。
梦中,依稀听到她开心大笑的声音,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他第一次想要对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微笑,但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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