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不起。他的内脏与经脉尽皆受损,估计要修养好一阵了。
“我要走啦。”林莫对躺在床上的冯子孟道别,“你真的不需要请个大夫看一看吗?”
冯子孟面无表情地咳出一口血:“……无妨。”
从出血量来看,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林莫暗道。不过毕竟是修真人士,吐几口血或者断几根骨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就这样吧,你保重。”林莫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不知道小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一想到这,林莫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林莫。”冯子孟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并没有转过头去。
“你不适合修仙。”
听到这话,已经走到门口的林莫伸了个懒腰。他抬起头,今日阳光正好,万里晴空,白云朵朵,正是一派大好风光。
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林莫懒洋洋地冲冯子孟摆了摆手:“知道啦。多谢提醒,咱们后会有期!”
胡璐山上,众人终于摆脱了诡异的尴尬气氛。
钰菡弯下腰,将地上不断蠕动的恶虫拾到了手上。他忽而笑道:“我也是昏了头,对待将死之人,何必要说这么多话。”
“将死之人?”祝小九余怒未消,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很有胆量。”
“过奖过奖,不过是万事俱备罢了。”钰菡的真面目明明已经暴露,可习惯仍然让他保持着让人恶心的谦卑:“倒是掌门,您是否已经为了当年对弟子的忽视感到后悔了呢?”
“哦?忽视?”掌门抬眼看他,竟然第一次长篇大论起来:“自你筑基之后,门内对你多加栽培,更是为了你,才会向栖霞派索取转魂丹,只为助你结丹后巩固修为,谈何‘忽视’可言?我只恨当日因穆师弟求情一时心软,竟将你收入门中,方酿成今日大祸!”
听到这话,钰菡的目光竟柔和下来,那偏执阴冷的神情中竟然掺入了一丝温暖:“穆师叔自然是很好的,只可惜好人总是活不长。不过——”
他话音一转,语气中更是透出沁入骨血的恨意:“当日我修行艰难时,你们对我不闻不问。等我九死一生获得宝物,你们才对我‘多加栽培’……哼,不过是想套出那宝物的下落!什么为我索取转魂丹,明明是你私心作祟。哈,等你们得到转魂丹,恐怕就是要挟我为你们卖命的时候了!”
掌门默然。
祝小九从他们的神情中推测,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很复杂的故事。而索要转魂丹的事情,或许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他偷偷瞥了孟怜枝一眼,发现连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就连转魂丹的妙用,她也并非是全盘托出。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祝小九出神地望着天,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无聊。明明事情发展到了阴谋揭晓的关键时刻,可他却已然意兴阑珊。
他想林莫了。
这些人既没有师尊好,也没有师尊好看。他们的脸上爬满了各种丑陋的、似曾相识的东西,让祝小九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如果没有林莫,我大概也会成为钰菡这样的人。祝小九看着天上的一抹极轻极淡的云。对世界充满怨恨,执着地注视着黑暗,拒绝任何光明的到来。而最后,他或许会默默地烂在哪条阴沟,也可能获得强大的力量,可之后呢?
只有在无尽的孤独中度过阴暗的一生。
想到这里,祝小九打了个寒颤,就好像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真的发生过一样,让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恐惧。
“掌门,您也是恶意栖息之地,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钰菡故意叹着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扭头对祝小九道:“你的法术是很有趣,不过,我的三尸虫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
“就能怎么样?”祝小九打了个呵欠,伸手摸了摸从虚空中伸出来的枝条:“你是说这样吗?”
原来,就在说话的过程中,天生魔种竟已然自行吸收了一大半化为虫形的恶意,只剩下一些奄奄一息的淡薄气息,还可怜兮兮地挂在枝头。
自己的部署已经溃不成军,可钰菡竟然毫不在意,他甚至心情很好地轻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我在胡璐派播种十年,就只得到了这样的成果?”
播种?
祝小九捕捉到这个词,他神色一动,神识顿时铺天盖地地展开,眨眼间网罗住胡璐山巅。
这里的云仍然很美,景色依旧壮丽,可是在袅袅烟云之下,却有些隐藏许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是藤蔓。
祝小九发现,在整个仙门的下方,被云雾掩盖之处,赫然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难怪就连地上都是这样的花纹,它们根本就是活着的生物——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悄然缠绕着地面,将每一寸土地遮得严严实实,尽情地舒展着枝条,汲取着对它们而言的“阳光”。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它们,不,“它”要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