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下想了想,“有过耳闻,不过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是种很厉害的毒物,人畜闻见必死无疑。”说罢看了她们一眼,“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昙奴挤出个笑容来,“没什么,上次正好听一位胡医说起,有点好奇罢了。”
莲灯适时道:“好像比中原的砒/霜还毒,就没有办法可解吗?”
粟特人耸了耸肩,“天下怎么会有无法化解的毒呢,可惜我刚进商队不久,都是道听途说。你们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向萨保打听,他见多识广,西域各种珍稀的东西他都知道。”
莲灯大喜,忙拉起昙奴往大帐奔去,到门前叫了一声,那萨保出来相迎,进去见国师坐在波斯毯上,正悠哉悠哉吃葡萄。
莲灯有点鄙视他,自己还在担心他被人轻薄,结果他的日子过得比她们还自在。也说不上来,国师总有这个本事扭转乾坤,他的运气似乎特别好,不管何时都可以活得那么潇洒。
萨保也许是爱屋及乌,对她们热情异常,没了奸商的算计,还请她们坐下吃饼喝茶。
莲灯让了让,没有拐弯,直截了当向他打听押不芦。国师抬眼看过来,萨保为了在心爱之人面前卖弄才学,想都不想便道:“这种药是剧毒,但是离土暴晒后就变得非常名贵了。比如你的腿上长了坏疽,要把整条腿切掉,用押不芦粉佐酒,可使人昏睡,疼痛不知。”
她们关心的是解药,再追问,萨保说得非常轻巧,“你们中原人说万物相生相克,押不芦的根须长在尸首上,肉都腐坏之后剩下骨骼,骨头磨粉,也是佐酒,连喝三天就好了。”
她们想尽了办法找解药,结果到他这里,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莲灯同昙奴对看,竟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如今办法是有了,但哪里去找尸参藏匿的地方?
莲灯舔了舔唇,试探道:“我们急需这种药,萨保能替我们找到吗?若能助我们,我们还有些钱,可以拿出来作为酬金。”
尸参有剧毒,不说吃,嗅到一点气味也足以毙命,钱是好东西,但也得有福消受才好。萨保果然很犹豫,坐在那里,两手锤击着膝头道:“我上次见到押不芦,是在十多年前的精绝国。这种药是尸气凝集后自然而成,不是靠人工种养的,遇见是机缘,可遇不可求。眼下刻意去找,恐怕成算不高……”他调转视线,见葡萄盘前的美人定眼看着他,忽然精神一振,话锋立刻拐了个大弯,“不过也许可以试试,碎叶城中有个传说,护国寺南二十里,曾经有人发现过这种毒物。我料想是前朝墓葬的所在地,因为押不芦需有上百年的尸气供养才能长成,待我们进了城,去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莲灯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了希望,比面前堆积满了金银还让人高兴。只要能找到解药,国师就再也不必受皮肉苦了,昙奴恢复以前生龙活虎的样子,还可以回长安,找萧将军成亲。
她站起来,和昙奴两个恭恭敬敬向萨保行礼,“多谢相助,待事成之日,我们必然重金酬谢。”
现在的萨保对金钱看得一点都不重,钱可以赚到老,好的姻缘一辈子也许只有一次。他痴痴看着美人,美人脸上神情淡淡的,他简直爱死了她的这种疏离。所以要想方设法讨她的欢心,为她的姐妹办事,是拉进彼此之间距离的最切实的办法。
他摆手不迭,“能为娘子们效力是我的荣幸。”复对美人长揖,“可否请问娘子芳名?”
国师有气无力看了莲灯一眼,莲灯忙道:“她叫长安,就是中原都城的那个长安。”
萨保赞叹不已,“好名字,真大气。”然后迫不及待介绍自己,“我叫石盘陀,今年二十九岁,没有娶妻,一直在等待那个有缘人。我尊崇汉文化,希望有幸能与大历女子结亲,我……”
他还没说完,国师懒洋洋起身,拉着莲灯出去了。
昙奴抱歉地对石盘陀笑了笑,很快退了出来,听见他们起了一点争执,国师抱怨,“你是打算把我卖了么?”
莲灯说:“人家长得也不差,又是一片赤诚……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人家!你受点委屈,昙奴就有救了……”
她脚下渐渐慢下来,看着他们肩并肩走远了。
国师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眼底一片晦暗,“这么说我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莲灯摸着腰带点点头,“你就勉为其难吧!”
“那如果石盘陀要和我成亲怎么办?本座堂堂的国师,怎么能屈尊演这样的戏码!”
眼看他又要开始闹脾气了,莲灯忙开解他,“我们不会让你和他成亲的,请他带我们找尸参,也不让他白忙,把身上的钱都给他就是了。只是要利用他对你的爱慕之情,这点挺不好意思的,他要是知道自己爱错了人,可能哭都哭不出来……”她嘴里说着,自己憋不住笑起来,“你刚才吃了他的葡萄和樱桃毕罗,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不该接受人家的好意。现在又来抱怨什么?实在不行就拿我抵债吧,只要他看得上我。”
“拿你抵债?你的姿色比得上本座?”国师哼了一声,“你对昙奴真是好得出奇,可以为她作这么大的牺牲。”
她很认真地点点头,“不单是昙奴,对转转也是。”
“那本座呢?”
她叹了口气,“一样。可是她们反过来也愿意为我两肋插刀,国师呢?说不定插/我两刀。”
他没有立刻应她,不小心想到了歪处,在夜色下红了脸,“本座会尽量轻一些的。”
莲灯不像他那样思想不纯洁,完全没明白他话里的隐喻,只当他答应了,一本正经道:“国师且忍两日,等进了城再说。如果能找到别人带我们去,就此和石盘陀别过也无不可。”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莲灯愣了下,忙追了两步,“临渊……”
他这才顿足回身,满脸的不情愿,“当真只要忍过这两日就可以了?”
她献媚地说是,“替昙奴找到解药就不必总割你的腕子了,我看着你流血,其实比你还痛呢。”
国师听了这话脸色方转晴,又提出了个要求,“本座今晚要和你睡。”
莲灯的嘴角抽了下,点头道好。
于是两个人在稍稍远离商队的草地上架了个帐篷,临睡前莲灯托腮看天上的月亮,喃喃道:“不知九色怎么样了,老皇帝死了没有……”
“九色不会有事的,所有的鹿里它最乖滑,又贪吃又会偷懒,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它应该已经长得很威武了。”他揽了她一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又茫然道,“老皇帝……但愿他能再撑一阵子。中原的皇子们起了兵戈,如果定王此时趁乱而入,不知局势会如何。”
莲灯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望着天宇道:“这就是你来碎叶城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