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担忧自己犯了规矩,只是金枝玉叶的安宁公主身处地牢,而地牢里四处都是重罪犯人,他实在担心她在这里出一丁点事,那就是他全家的命都得赔上了。
一行人进入丙等大牢,往乙等大牢走去。安宁和枫痕裹在黑色风衣斗篷里,夜色下步履匆匆。
经过丙等大牢时,安宁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停在一个牢房门前。
牢房里,正是元烈送进金都城中的刘家人,烛火昏暗,那个一个老者怀里抱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复又沉默低下头去。
她抬起手,指向牢里几个人:“他们是谁?”郑松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他们就是,举证李家的刘家家仆一家子,陛下尚未明旨,只好关在这里。”
“你是说,他就是手握李家贪污国库的证据的——刘段城的家仆?”安宁一字一句咬的清清楚楚地问。
郑松君心下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仔细往牢房里的人看去——那不是刘段城的家仆,那就是刘段城。
怪不得她听到这个名字分外耳熟,前世李家被杨钰下了大狱后,刘段城的案子也就平反了,假装成老仆逃脱的刘段城才得以回到世人面前,被重新起用。
但她记住刘段城不是因为这个。
她记得最深的,是她远嫁那次,大梁的军队将她护送到东海。
那时大梁的海战队已经全军覆没,和亲远嫁的公主,好比战败国向战胜国贡献的贡品,在大秦子民眼里,毫无尊荣可言。
甚至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这个名头,她没有任何地位。
有个老人朝她跪拜,元烈告诉她,那是刘段城。
他们在重新督造海战船。
那个老人哑着声音对她说:“公主为国远嫁,是乃国之大义,臣一定会造出大梁最强的战船,迎公主回国。”他的声音嘶哑憨厚,话语简单朴实,让人潸然泪下。
那个老人饱经风霜,家破人亡,却从未失却忠君爱民之心。
就是那句话,让她在一无所知、惶恐不安中泪流满面,也就是那句话,让她在大秦王宫一直撑下去,等着他们来接她回家。
但她终究没有活着看到大梁的战船。
现在,一切都乱套了,刘段城提前出现,甚至成了刺杀玺王的共犯同党。
安宁了解自己的父皇,多疑谨慎,他若是厌弃了谁,绝不会留情面。
刘段城要是就这样死了,大梁会失去一个忠臣。
后世也无人能再造大梁的战船。
她得救他。
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匆匆走过来,步履轻巧,帽檐压地低低的,几乎看不见脸。他看见他们一行人,凑到枫痕耳边低语了几句。
枫痕走到他们身边,低声道:“刑部尚书余大人来了。”
余大人在刑部大牢门前下了马车,大牢内灯火通明,守卫森严,没有人玩忽职守,他四周察看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