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事时,心中不知是否该悔。
马氏面色有些难看的道:“多智近妖,根本不像个孩子!妹妹你说,咱们是不是要让人传出这些话去,再找个道士和尚甚么的过来给大郎好生看看,别是沾了甚么不好的东西,竟是小小年纪,比大人还要聪明。”
马氏最后几句话,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小马氏因从北地到长安,奔波数日,身体又不好了些,咳嗽了几声,才劝道:“阿姐忘了么,圣人当年亦是如此,自幼聪慧过人。因太上皇青年早逝,圣人身为家中嫡长子,小小年纪就担起整个王府……圣人当年担起王府之责时,亦有小人作祟,言道其多智近妖,让彼时废帝对其警惕。不止圣人,还有太子幼时亦是心有七窍,长大后虽身材……不太好,但却为圣人出了诸多良策。”
小马氏说着,就不再说下去了。
马氏也明白了小马氏话中的意思。谢远的确是聪明,的确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机警多智,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世上本就有不少天生的聪明人,圣人也好,太子也罢,他们都是如此。
马氏若是以此为由陷害谢远,十成十不会被圣人接受。
马氏心中恨极,想到自己的两儿一女虽然都有些小聪明,但那些小聪明比起谢远来,根本就算不得甚么。她心里就不免更厌恶起江氏来。
为甚不死?
明明郎君那时那般需要江氏死去,由她来做王妃,江氏为甚不死?为甚还要活着?活着便罢了,为甚还要回来?为甚……还要带着那样一个儿子回来?
而朝堂之上,元朔帝瞧见敬王带了两个儿子来,微微挑眉,倒没有多言,只是在朝廷议事毕后,就有言官提及敬王府两位王妃和嫡长子归于谁的事情来。
朝堂上的五位宰相和圣人俱都闭嘴不言,静听其余人开口辩论。
王妃之争,却不怎么要紧。两人都是敬王明媒正娶,自然都算是嫡妻,只是,继室在原配面前本就给执妾室礼,因此马氏要在江氏面前需要行妾室礼,在其他妾室面前仍旧是嫡妻。
虽然麻烦了些,马家人初时虽不同意,奈何圣人自登基后就颇为重视规矩,在太子离世后,更恨不得把规矩礼法四个字挂在头上,让人人都瞧的一清二楚,因此马家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情。
而世子之争,却让整个朝堂都吵翻了天。
有人道谢瑾然被立为世子时,完完全全合乎规矩礼法,现下却又因突然冒出来的人改变其世子爵位,是何缘故?岂非欺负幼儿不能为自己辩驳?
有人则道,当年谢瑾然就不该被立世子,毕竟当年江氏本就是失踪,而不是身死。有江氏的嫡长子在,又如何轮的到继室的儿子做世子?规矩礼法,本就如此。
众人争吵纷纭。
圣人看重众人吵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了,才看向敬王,敬王则是低头看谢瑾然。
谢瑾然想到之前敬王的嘱咐,为自己鼓了鼓勇气,就从席上站了起来,言道,要让爵与兄。
众人一怔。
随即,不少叫好声就响了起来,都道敬王教得好儿子,大善。
敬王心中正微微有些得意,就见谢远一脸肃穆的也站了出来。
“君子端方,当重情,重义,重礼,重骨肉之情,兄友弟恭,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远自幼跟随老师习经义,读孔孟之道,自知二弟的世子之位,乃是因规矩和礼法而来,再无一丝一毫不合乎规矩礼法的地方。既是因规矩和礼法而来,岂有强行夺其爵位,让与儿的道理?”
谢远将昨日说与江氏的话又说了一通,最后义正言辞、一脸决然的道:“远虽年幼,却濡慕老师的君子之风,惟愿此生得做一真正君子,允文允武,待远长大之后,便去边境之上,愿为圣人马前卒,为圣人祛除所有犯我国境之蛮夷外族!是以此番令二弟让爵与我之事,远虽不敏,誓死,不从矣!”
说罢,伏跪在地。
众人哗然。
敬王一张脸都铁青,像是想要吃人一般。
元朔帝摸了摸胡须,看了一眼一旁的皇太孙,就见皇太孙看向谢远的目光除了欣赏之外,竟带有几分钦佩之意,心中一时,亦不知是何滋味。
只是……元朔帝又看向谢远,只觉,这当真是个好孩子。若这个孩子,当真是太子的孩子,该有多好?他与太子,该有多么安心?
众臣正窃窃私语间,却也有人忽而福至心灵,发觉谢远其实,并没有将话说死。
敬王与谢瑾然今日此举,自认为是“让爵”与谢远;可是,谢远偏不要他们的“让爵”。
是了,其实仔细算来,那本就是谢远该得的爵位,何来“让爵”一说?
那些想到此事的人,看向谢远的目光,亦带了几分不同。
这个孩子,真真是多智近妖,太孙当真能收服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