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放弃了那等不忠不义之事。
谢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站起身,走到了孟三郎身边,蹲下.身,阻止了孟三郎的继续磕头,而是和孟三郎平视着道:“你说,圣人待本王至诚,这话,你当真信么?”
孟三郎身上一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远站起身,漫不经心的道:“你不必磕头了,回罢。”
孟三郎一怔,道:“殿下不怕臣回去后,将这些事情说与祖父听,祖父再告知圣人……”
谢远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你以为,你不说,圣人心中,就不是这般想本王的么?在圣人心中,此刻大约早已把本王当成了自几年之前,就处心积虑谋取皇位的阴险之辈。而圣人自己,则是要忍辱负重甚至卑躬屈膝的拉拢本王这个阴险之辈,然后等利用本王解决了敬、定二王之后,再来收拾本王。你说与不说,有何要紧?左右,圣人现下,还是要巴巴的利用本王,甚而要讨好本王,你去了,也只是白费口舌,还要连累你祖父。”
谢远说罢,看着已经满头大汗的孟三郎,轻哼一声,道:“多谢你将孤鸿子先生送来本王这里。至于其他……孟三郎且回罢。”
孟三郎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正要告辞,就听谢远又开口。
“四相家中,有适龄小娘子的,似乎,只有孟相家罢。”
孟三郎一时怔住,没有回过神来。
谢远却已经不再开口,只一摆手,让人将孟三郎连拖带拽的给弄出了房间。
谢远这才看向依旧趴伏在地的孤鸿子,神色微微复杂。
“先生,不必如此。”
孤鸿子这才终于将背脊挺直,却依旧跪在地上,道:“如何能不如此?跪盛世之君,将来的千古一帝,仆自心甘情愿。”
谢远:“……”他沉默了一会,才道,“先生的本事,本王自是信得过的。但是,先生先背弃敬王,再背弃永和帝,其中还利用了舍弟,本王三姐福慧公主虽与本王不亲厚,却也是本王胞姐,她的死,是否又与先生有关?这等情形下,先生想要本王当做座上宾,本王……做不到。”
孤鸿子闻言,苦笑一声,只能道:“主公错了。仆从不曾背弃过任何人。仆乃是孤儿出身,被老师选中,带走学诸多本事,老师临终之际,言道仆乃是辅星降世,此生前半生碌碌无为,后半生则可辅佐盛世帝星,令天下百姓受益。仆因此而听从老师意愿,寻找盛世帝星。
仆年少时,初初见到敬王时,便一眼看出敬王身上的龙气,因此便留在敬王身边,日日夜观天象,这才算出,老师所言的盛世帝星,乃是敬王发妻所出的幼子。仆因此没有投靠彼时的元朔帝,而是投靠了元朔帝并不出色的三子敬王,想要取得敬王信任,以此将来可以教导盛世帝星,亦可以借此将家师生前想出的种种有益百姓的计策一一实施出来。可惜……”
谢远看孤鸿子的神色复杂,孤鸿子看向谢远的神色其实更加复杂。
“可惜,二十二年前,星象有变,仆却以为那仅仅是无关紧要的星象变化,并未放在心上。”
但是,就是那次的星象变化,才使得这天下的未来都有所变化。
“家师生前,十分骄傲仆这等看天象的本事,却也曾告诫仆,天象乃是一时之天象,这世上日月星辰,皆是时时变化,天象亦是如此。我等可信天象,却不可盲从。”
孤鸿子苦笑一声:“家师拳拳之心,偏偏仆不曾听懂。直到后来发觉如今的敬王世子身上没有丝毫的龙气,敬王身上的龙气也只有些微,福慧公主更是身上魂魄不稳,行为举止更是异常无比,仆这才知晓,家师所言甚是,天象,果然变了。”
而天象变了,孤鸿子自然是要随着天象变化,重新则主。
其实谢远有一句话还是说错了,他从不曾投奔过永和帝谢含英,只是为了那场几乎蔓延全国的瘟疫,还为了能从永和帝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才暂时和永和帝做了一个交易而已。
他所要投奔的,从来都是那个可以让他一展抱负,让老师的利国利民的计策得以实施的盛世帝星,而不是任何一个人。
谢远听懂了孤鸿子的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先生倒是好勇气,竟是不怕说了这番话后,本王一怒之下,干脆杀了先生。或是不杀,也要把先生囚禁起来,将先生脑袋里的计策问出来后,再考虑是否要杀。”
孤鸿子却笑了,道:“盛世帝星,岂能无容人之量?主公或许并不信仆,却知晓仆的本事,无论如何,都会容得下仆的。”
谢远也的确是容得下他的。
他亲自扶起了孤鸿子,道:“本王如今却无天下让先生施展才华。但是,本王有藩地数十万百姓。还望先生,莫要让本王后悔今日之举。”
孤鸿子深深一揖:“为主公效力,仆定尽心竭力,不敢懈怠!”
孟相府。
孟三郎还在糊涂和恐惧中,回到府后,才发觉身上的汗水早已将衣裳浸透。
刚刚在仆从的侍候下换了衣裳,就见祖母房中的仆从唤他去祖母那里。
孟三郎看看天色,见距离晚膳,也只有小半个时辰了。
心下奇怪祖母怎的这个时候唤他过去,但饮了一杯茶后,还是干脆利落的赶了过去。
然后他就见到祖母和祖父孟相正脸色难看的坐在正座,见他来了,孟夫人将人挥退,才说了今日她进宫后,皇后梁氏说与她的事情。
“娘子瞧着也是十分为难。只是圣人既开口令娘子宣了我进宫,娘子也只得如此,将此事说与了我听。”
孟夫人脸色极其的难看。
“娘子道,圣人与太后有意要将咱们府中的十九娘许给昭宁王为妃。”
孟三郎怔住,尔后蓦地就站了起来。
“这如何能行?昭宁王、昭宁王他……”他若是反了,那他们一家子不都被牵扯进去了么?
孟夫人却忧愁道:“可不是不行么?我虽是妇道人家,却也看得清楚,圣人如今,根本容不下昭宁王。他今日此举,显见就是要让咱们家赔上一个小娘子,让她去昭宁王那里盯着。咱们府中大小郎君素来出色,哪里就用得着牺牲小娘子去为府中郎君挣前程了?如此行径,让咱们孟家儿郎颜面何存?
更何况,圣人连立下赫赫战功、和他一起长大的昭宁王都容不下,将来咱们家若是有小娘子做昭宁王妃,圣人是不是也会怀疑,咱们家也有不忠之心,从而疑心上咱们家?昭宁王尚且有藩地有兵权在手,让圣人有所忌惮,咱们家,可是甚么都没有的啊。”
孟三郎听了孟夫人之语,才终于明白,孟夫人与他担心的,并不是一回事。
可是细细听来……孟三郎忍不住看向孟相。
“阿翁,您与阿婆,担忧的是这些?”
孟相早已气得手都在发抖。
“当然不止。”孟相端起茶盏,结果因为手抖,茶杯和茶杯盖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得不将茶盏放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与谢相等,为他殚精竭虑,恨不能死而后已。可是,他呢?”
孟相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几,怒道,“他明明就打算好了要昭宁王死,如此,昭宁王的王妃,昭宁王的孩子,都不会有好结果。偏偏就是如此,他还要我陪上一个好孙女!且,到时候,十九娘若是有孕,那孩子是生还是不生?我孟家,岂不是又要赔上有着我孟家血脉的曾外孙?圣人如此,真真是、真真是白白浪费了我对他的一番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