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早些睡,身子要紧,先吃些东西吧。”
方仲永看着方娘的双眼,那双眼中闪着一种前世传说中那种众人羡慕的别人家孩子其父母眼中,那种怜惜的,期待的,甚至有些敬重的光彩,让方仲永直掉鸡皮疙瘩。
他赶紧收回目光,将汤饼嚼也不嚼,一饮而尽。随即酣畅淋漓的打了个饱嗝。
方娘在一旁咯咯的笑。
“娘,我有些事和你说。”方仲永心头一热,将这几日赚的钱袋子呼啦一下倒出来,倒在方娘拿过来的托盘上,“娘,这点钱,嗯,打零工赚的,您拿着它,待上集时候,帮我买一些糖油回来,我想做点东西。”
方娘疑惑的看了看儿子,一面收了那些铜钱,一面道:“娘也不知道你说得零工是什么,但听得出,我儿的钱是干净的。你放心,那是小事,娘也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先喝口茶。”
说着,方娘扬起脸,笑眯眯摸一摸方仲永的额头:“二郎啊,那天陈猎户家的媒婆子,来和你说了一门亲事——”
“噗——”方仲永一时没想到,直喷了自家娘一脸。
天寒地冻的,他连忙道歉,只说是呛到了,一面咳咳,一面给方娘擦擦。
方娘却并不在意,只是任他忙活,待坐定了,方才扁一扁嘴,带着一种过来人式复杂多样的眼神,看向方仲永,继续玩着他的脑袋,以示慈爱道:
“娘知道你还小,且是个有志气的,将来是有造化的,但娘听着,那媒婆子说的也不差,听说那些金榜题名的相公们,很多也是在家乡先娶个妾,养在家里,不过多口饭吃,照顾着生活,将来发达了,再娶妻……”
方仲永满脸黑线,却仍耐着性子,听方娘说出后面一堆堆的话。
“娘知道,你喜欢马家那丫头,只是,那丫头的娘当年就是跟着大官跑了的人,生的,怪没福的,不是个疼人的面向,况且,听闻还与别家早做了亲事的。你爱与他们一处玩,娘也不拦着,只是,娘怎么看着,还是觉得陈猎户家媒婆子给你说的这个姑娘,贤淑些——”
“娘——”方仲永做出打瞌睡的样子,伸着懒腰道:“孩儿真不急着找,大丈夫立业成家才是正理,儿如今志在功名,那些个事儿,儿不想太早考虑,成么?况且,娘刚为哥哥谋了嫂嫂,哪里来的那许多钱财再张罗我的这档子事,还是一切先奔着科考准备吧。您说呢?”
方娘见方仲永似是困了的神色,不由有些心疼,只得端了托盘,起身出去,临走时还不断叮嘱方仲永,早些休息,顾念身体云云。
待方娘出去,方仲永瞬间有些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将自己包成一只粽子一样卷在棉被里,挺挺躺着,看着屋顶的脊梁木头发呆。
原来那马二丫是订过婚的,但为什么,自己总是从她那单纯的萝莉眼神里,看到一种崇拜思慕的光芒。只是因为他比旁人更通达文墨一些么?想到这里,方仲永不免有些丧气,迷迷糊糊的,就大梦周公去了。
……
第二天上学去,一大早已经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柴麟公子在家塾门口,黑着两只熊猫眼等他。
“少爷——”方仲永恭恭敬敬行礼道。
柴麟却一把抓住了方仲永的领口,瞪着两只熊猫眼道:“你小子,你是不是耍我?”
方仲永看着缓缓向这边走来的老夫子,又看一看柴麟,柴麟这才留意到,悻悻放下手。
“怎么,昨夜秉烛夜读,公子可有什么收获心得?”方仲永重新理一理衣袍,站定了,问道。
柴麟却十分不爽道:“你——你那书——”说着,他脸色憋得有些泛红“你那书,我,看不懂。”
“看不懂么?”方仲永故作疑问的看向柴麟,一面向里走去,走到柴麟和自己的书桌前,一面先把柴麟的书具摆放好,一面道“不应该看不懂啊,听管家说,公子入家塾也有好几年了。”
“你——”柴麟握着拳头,跟在方仲永后面道:“你讲给我听。”
方仲永又摆好自己的书具,这方才一把搂过柴麟少爷的肩膀,笑道:“那不能,若是我使坏故意给你乱讲一通呢?万事不若靠自己掌握。少爷这么聪慧,略略用一点心,学点基础,很容易就能懂的。”
柴麟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却又带着一丢丢不自信道:“真的么?”
方仲永再次动一动两只招风耳朵,随即又引吭高歌了一曲,只是比起昨天那一曲,这一曲就似是蒙学三字经一般,一股子主旋律气息扑面而来。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多久没有提笔,挥毫写一首诗。对偶平仄押韵,难道都在故纸?
常常欲言又止,表达缺乏情致。书到用方恨少,还真那么回事。
梦里一记钟声,恍然敲回古时。花明柳媚春日,书塾又添学子。
苦读百卷经史,不止为功名之资,学问里自有传承和坚持。
琅琅书声如春风,拂过千年时空。少年啊壮志在胸,赋首词让人感动。
借一场古典的梦,与太白热情相拥,没告诉他将被千古传诵,没告诉他将被千古传诵……”(2)
“是谁在书斋中喧哗?”不远处老夫子的声音带着戒尺的味道响起,直直打断了正在安利流行歌曲,苦心劝学的方仲永同志。
注释(1)取自汪苏泷《三国杀》
(2)取自许嵩《书香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