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您当初设计生下儿子就是为了富贵,虽然太妃心软没要您的命,但也不许您再见父王。祖母厌您坏了规矩也不喜欢您——如果儿子也跟您疏远了,您还有什么前途?所以您发现太妃对儿子好、而儿子也喜欢太妃后,您怕了,您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子跟太妃好!可惜啊,儿子那时候年幼无知,想着生母总归不会害自己,信以为真!太妃又是有傲气的,发现儿子怀疑她,气恼之下索性不解释了!这误会越来越深,最后,儿子彻底失去了太妃的欢心!”
“原本儿子若一直养在太妃膝下,没有跟您流落市井、相依为命了那么些年,纵然您如今找上门来,儿子私下给您些好处,打发两个下人伺候您,也就算仁至义尽了——又怎么会被侄女拿住把柄、逼到辞爵担罪的地步?”
秋孟敏自嘲的笑,“外人都认为太妃或多或少对不起儿子,儿子场面上也这么认了,可私下里却很清楚,哪里是太妃对不住儿子?是儿子对不住太妃——太妃当年多少好意,因为儿子听了您的话,生生伤了她的心!儿子又不是她亲生的,还害她一过门就没了脸,她能忍儿子那么多次,还容儿子长大、打发儿子出府前也按规矩给了银钱,嫡母做到这一步,还能怎么样?”
路老夫人泪流满面,一边咬着地上的氍毹忍痛,一面哭喊道:“原来你一直记着太妃?!是,你小时候,太妃是很疼你,可你也不想想,那时候她自己没儿子,对你好一些,既能离间咱们母子,又能讨得公婆喜欢,里里外外谁不说她大度贤惠——那时候你锦衣玉食,可知道为娘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所以您就要拖儿子下水?”秋孟敏淡淡的道,“阮王妃在时,担心咱们害了秋曳澜,任何饮食,都要亲口尝过半日,才许女儿入口。一般是生母,为什么您除了拖累儿子,还是拖累儿子?”
“我若也是嫡母,我会不疼你?!”路老夫人滚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他的靴子,惨笑着道,“说到底你是怪我福薄,做不得正妻是不是?可这能怨我吗?你当我不想生来尊贵、八抬大轿的过门做正房?”
秋孟敏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她:“母亲以为儿子今日这样对您,是怨恨前事?不是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看儿子即使私下缅怀太妃,却从未因此照拂秋曳澜就晓得,儿子……其实跟您差不多,也不是多么记恩的人!儿子就是担心,您当年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毁了儿子的前途,如今儿子若直接请您为合家上下计……您会肯听?”
“为娘早就说过,为你去死,为娘心甘情愿!”路老夫人流着泪,歇斯底里的喊!
她看到,秋孟敏听了这一句,神色毫无波动,只是一叹:“您说您肯。可是,有前事的例子在,您叫儿子怎么相信您?谁知道您会不会在儿子跟前满口答应,心里,却怀着恨,留什么后手,叫儿子一家大小,后脚也跟着去陪您?”
路老夫人全身都在发抖,不仅仅是痛,更是惊怒交加:“为娘……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
“您是儿子的生母,儿子……也不想这样。”秋孟敏低声道,“可您刚才开口就反对立寅之,儿子……对您……实在是……”
“为……娘……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若……想……立……寅之……”路老夫人渐渐停下了挣扎,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奄奄一息的道,“为……娘……”
“不是这个。”秋孟敏淡漠的道,“是儿子晓得您为什么反对立寅之,是为了杨氏对不对?这次儿子被秋曳澜抓了把柄,您要么怪秋曳澜,要么怪太妃,对于儿子的为难,您从来闭口不言——一直到今日儿子辞爵回来,您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是您害了儿子合家……但跟着您就惦记上了打压杨氏!但凡您在儿子辞爵之前,提上一句,哪怕是一个含糊的意思,说您愿意为了儿子不为难做任何事……儿子,也不愿意这样骗您!”
他悲哀的看着骤然瞪大眼睛的路老夫人,“您从来,都是只想着您自己!您说,儿子防着您,有什么错?”
……片刻后,路老夫人彻底没了声息,秋孟敏却不放心,伸指探了半晌脉搏,方知道她真是死了,这才落下泪来:“您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压太妃一头,如今您为了儿子自尽身亡,儿子不用再赡养您,自然可以继续做这西河王——如此,也算完成您的心愿了,这些年来儿子从没提过幼时您坑儿子的地方,拿您当太妃一样的孝敬,现下对您下手,也不算欠了您的,咱们母子……两清!”
说罢,轻轻踢脚,甩开路老夫人握自己靴子的手,又低头查看她掌心没有留下什么自己来过的凭据,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秋孟敏有些蹒跚的出了路老夫人住的院子后门——他早有安排,这一路都是没人的。
可这会才反身掩了门,就听到不远处紫薇树下传来一声让他差点魂飞魄散的咳嗽!
“伯父果然杀伐果决!”跟着是秋曳澜刻意压低后、仍旧难掩那种似笑非笑之意的嗓音,“几个时辰前才给伯父出的主意,不想伯父这么快就办妥当了……只是侄女想提醒伯父一声:侄女给伯父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伯父该不会过河拆桥,坑上侄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