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太子妃高高隆起的肚子,指了指侧门,颔首道:“你们退下。”
长孙曦扶着太子妃往侧门走,因为她肚子大,不敢走快。接着尹嫔进来,便听到了几句哭诉声音,“皇上……,你饶了越王吧。臣妾快半百的人了,只得他这一滴骨血,要是没了他,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太子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因在太极殿,没好说什么出来。
长孙曦听着,觉得尹嫔这人求情毫无章法,既不说任何让皇帝念旧之语,也不为越王分辩,只顾一味的哭哭啼啼。故而回去以后,与太子妃私下说道:“尹嫔不像是浸淫深宫多年的妃嫔,倒像是那些无知的市井妇人。”
太子妃轻嘲,“她能有什么见识?原本只是刘太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刘太后担心儿子大了,跟娘不亲近,就把身边的宫女派了过去服侍。虽不得宠,但是她运气好,头一胎就生下儿子,这才熬到一个嫔位。”
长孙曦听着点了点头。
太子妃又道:“她能求情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等下肯定要提起刘太后,提起一些陈年往事,想着勾得皇上忆起旧情……”话锋一转,“可惜越王犯的是大罪,阴谋陷害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离间手足,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也没用。”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皇帝没有答应尹嫔任何求情,也没给越王减轻任何罪名,只是在尹嫔的苦苦哀求下,允许她去刑部最后见越王一面。
长孙曦正在陪着太子妃喝茶,等着梵音收拾东西。听完了尹嫔的消息,梵音那边都也收拾好了,便要搀扶太子妃一起去东宫。
刚准备走,有个小宫女来报求见。
“怎么了?”长孙曦问道。
小宫女脸色有点不太好,略微发白,跪在地上回道:“长孙司籍,上次……,那两个被楚王殿下踩坏的小银球,被我捡了。”
梵音斥道:“眼皮浅的!”
长孙曦摆摆手,“别吵她。”然后放柔和声调,“捡就捡了,不值什么,东西还在不在你那儿?拿出来就好,依旧赏你二十两银子。”
“奴婢、奴婢不是要银子的。”小宫女声调委委屈屈,又是害怕,“都怪奴婢当时眼皮子浅,就顺手捡了,想着回头送给家里换点米面也是好的。谁知道……,自从把那两个小银球放在枕头下,奴婢就一直吃不好,还总是闹肚子。”
听到此处,长孙曦不由脸色大变。
小宫女瑟瑟发抖,“奴婢担心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没敢拿过来,现如今还放在奴婢的屋子里。原本想自己在树根儿下埋了,又怕不妥,所以过来请示长孙司籍,那东西……,到底要怎么处置?奴婢实在是害怕的很,一天都不想留了。”
长孙曦静默片刻,对太子妃道:“表姐,你且在这儿等等我。”然后领着梵音,去拿了那对踩扁的小银球,到太极殿求见皇帝,把整个事情都说了一遍。又把江陵王失去小银球之后,身体渐好的猜疑也说了。
皇帝脸色很不好看,吩咐周进德,“去传太医!对外说是给朕请平安脉的。”
很快,太医过来检查了两个小银球。
“如何?”皇帝脸色凝重问道。
太医回道:“原是两样香料,若是分开佩带并无任何不妥,但是凑在一块儿,就会有些药性犯冲。寻常人戴了,时间长久便会少食多眠……”
皇帝握紧了拳头,打断道:“那要是身子虚弱的人戴在身边呢?”
“身子虚弱的人更不合适,不仅少食多眠,而且还会添上恶心反胃的症状,越发懒怠吃饭,夜里也睡不香。并且时间长久以后,脾胃失调,还会容易引起消化不良、闹肚子,以及别的并发症状。具体的,还得因人而异,微臣只能说个大概了。”
“下去罢。”皇帝闭了一会儿眼睛,脸罩寒气。
周进德早就悄悄退了出去。
长孙曦不便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等着皇帝问话。
过了许久,皇帝才问:“江陵王可跟你说了,这一对小银球是哪儿得来的?”
“说了,说是他让人在外头买的。”长孙曦摇摇头,“具体出处就不知道了。”自己可不敢去捅皇贵妃的马蜂窝,因而只能提醒道:“江陵王接触的人少,便是吩咐别人出宫去买东西,也是有限,皇上让人查查兴许会知晓源头。”
“此事内情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太子妃。”皇帝厉声道。
“是。”长孙曦回道:“等下太子妃若是问起,只说里面什么都没有,原是那小宫女自己饮食不调,多心了。”因见皇帝已经重视起这件事,不再多说,反倒是想着就要离开皇帝再不回来,道了一句,“皇上,多保重身体,记得不要大喜大怒伤了肝气。”
皇帝原本还在隐隐怒气之中,听得这句话,顿时像是六月天喝了冰镇绿豆汤,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不免又是一阵感叹唏嘘,甚至忍不住想问一句,“还愿意留下来吗?”可是视线落在那清丽明媚的脸庞上,看着她眼里星辉闪烁,透出即将解脱向往自由的光芒,话到嘴边又变成,“嗯,朕记得了。”
长孙曦便福了福,告退出去。
回去御书房找到太子妃,两人出去,然后坐上太子妃专用的九云鸾鸟辇车,上面铺得软软的垫子,一路微微摇晃行驶出了宫门。
太子妃笑道:“一想到以后你要在东宫长住,我就欢喜的很。”母亲死了,同母异父的妹妹香消玉殒,父亲又不好经常陪在身边,自己不要再把表妹也给弄丢了。
长孙曦被她真心欢喜的笑容感染,也是绽出笑颜,“我也很欢喜啊。”
两人正说着,辇车忽然缓缓停了下来。
“见过楚王殿下。”宫人们,整齐划一的行礼喊道。
太子妃皱起眉头,长孙曦的笑容也顿时凝固在脸上,两人愉悦的心情都没了。
殷少昊明紫色的身影走近过来。
长孙曦不说话。
太子妃眉头微皱,看向他,“何事?没事就让开。”
殷少昊抬眼看向辇车里面,太子妃对他来说不存在,他的视线,都落在旁边换下司籍服饰的长孙曦身上。难得见她穿了一身烟霞色的半袖,粉色襦裙,加上斜斜挽着的堕马髻,闺阁少女的装束,透出和平时不一样的温柔如水。
特别是她耳朵上坠了一对猫眼石,微微摇晃,折出多彩绚丽的光芒。
衬得她明眸皓齿、青丝如云,胜过最美的人间春.色。
可是这张脸,并不是最叫自己流连迷恋的。
这几天,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她在猎场奋不顾身挡在自己前面,她在湖畔嘴对嘴为自己呼吸,她的一颦一笑,仿若刻画一般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了。
长孙曦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周围还有一圈儿宫人看着,此处仍旧是在宫里,等下不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虽然自己已经不在乎,但是并不想多添几条,不由薄怒道:“劳烦楚王殿下让一让,别挡路道儿。”
“灵犀,是我错了。”殷少昊脸色后悔不已,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赔罪道:“之前是我被越王气昏了头,所以没过脑子……”
她既然能做御前女官,自然就是清清白白的处子之身。
至于越王说什么,有可能是汾国长公主在长孙曦入宫的时候,做了手脚,那根本就不可能!若是放了不清白的女官进宫,那是死罪,一干人等都要获罪,汾国长公主不可能把所有检查的宫人都收买了。
再者,昭怀太子若是真的和她有过什么,更不可能放手让她进宫,和父皇、自己以及江陵王纠缠不清。这世上,没有那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用过的女人,再和别的男人有瓜葛的,更不用说无数订绿帽子了。
而眼前,太子妃和她好得情同姐妹。
还有、还有……,她几次三番不顾名节相救自己,甚至嘴对嘴的呼吸,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说明她是清清白白的!是自己,被嫉妒的怒火烧昏了头,昭怀太子更是别有用心不解释,所以……,之前一定是让她伤心了。
殷少昊心中有着无数自责,更有无数坚定,抬头看着她郑重道:“我的错,往后我会尽力弥补的!我现在就去求父皇赐婚,让父皇把你赐给我做王妃,从今以后再也不让流言蜚语纠缠你,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楚王殿下。”长孙曦在辇车上面居高临下,冷冷道:“你想太多了,我并没有觉得任何委屈。”缓缓勾起嘴角,“反而要谢谢越王,甚至谢谢你。”
“谢我?”殷少昊眼里闪过浓浓不解,“什么意思?”
长孙曦轻笑道:“因为你们逼得我走投无路,皇上又怜悯,已经同意让我去东宫做在家居士,往后一辈子陪伴在太子妃身边。”
在家居士?去东宫?!殷少昊目光恼火的看向太子妃,恶声恶气道:“你都跟父皇说了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拿她当妹妹看待吗?竟然让她出家……”
“楚王殿下!”长孙曦高声打断,“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不拉扯太子妃!还有烦请王殿下让一让路。”指了指旁边,“好狗,都还不挡道呢!”
“我不信!”殷少昊红着眼睛咬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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