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因为担心他在这个繁华的“森林”里走丢亦或是被骗，是以薇薇安为他科普过瑟兰提尔的大部分常识和地理构成，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了“哥布林”的存在，是以当他看到身边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和清秀俊美的少年的时候，他就基本明白了自己卷入了一起什么事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最好，他醒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无一例外——都仍旧处在昏迷的状态，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才逐渐有了醒来的人。

    而那些孩子们毕竟还是孩子，在发现自己陷入了如斯窘境以后，不少竟是惊慌失措地叫喊了起来。

    而身处他们之中的亚瑟往角落里蜷了蜷。

    他们闹出的动静这样大，策划了这起事件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他们抓人应该是要运出瑟兰提尔，锯薇薇安所说，哥布林他们的据点并不在瑟兰提尔，而从他醒来后感受到的细微的震动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正处运输的途中，是以若是闹的狠了，这些人必然会来“控制”一下现场。

    而从他听来的描述里，他可不觉得哥布林是个好相与的存在。

    他虽然不希望有人死去，但他并不是没有脑子。这些孩子被抓，情绪激动难以自我控制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想想过去的自己，他也能够设身处地地猜出这些孩子的心理状况，他相信如果他贸贸然开口安慰，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是哥布林的同伙，而既然他们是被那些劫匪弄昏了绑在车上，纳闷他们对于那些家伙来说就还有用。

    而有用就意味着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还没过三四分钟，这件封闭的房间的大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进门的是个十分个头十分矮小的男人，他的耳朵尖而长，脸上蒙着一块黑布，说话也粗声粗气的，像是不希望被人发现他的身份。

    但这个身高这个耳朵已然暴露了他地精（哥布林）的身份。当然，在瑟兰提尔的森林，地精的故乡这种地方，即使知道了对方是个地精也没什么卵用。

    “你们最好安静点。”他恶声恶气地说道，“我可不是那群商人，对着你们这些货物还能好声好气，生怕你们出事了买卖赔本了，我们哥布林可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把我逼急了，干脆就在这脱了你们的衣服，先女干后杀了你们，让我爽一爽，还能警告你们之中那些不安分的老老实实地带着，别妄想着逃出去。”

    兴许是哥布林的狠话起了作用，他的话音刚落，房间里就突然沉默了下来。

    但安静不过沉寂了三四秒，就有压抑不住自己的恐惧的女孩突然爆发出了哭泣的喊叫，“你骗人的！我不要！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斯坦！斯坦！救我……”

    在她最后一句呼喊落下的同时，哥布林手中的弓箭已经穿过了她的胸膛。

    这是亚瑟第一次看到地精们设计的武器。

    它看起来有些像弓箭，但方才那只地精却根本没有调整箭尖目标方向的过程，亚瑟对于工程学一窍不通，但炼金学中有提到这种需要运用一定的工程学知识的，具有自动追踪作用从而杀死目标的武器。然而即便是亚瑟这样天分极高的炼金学学习者，在这方面的进展依然是一头雾水，仍旧停留在起步位置。

    由此可见地精在炼金学上的造诣了。

    杀死了那个尖叫的女孩过后，那只哥布林收了武器，继续用方才那种恶劣的口吻说道，“你们最好不要指望你们那些所谓的保护者来救你们——我们能从你们的保护者身边带走你们，就同样能杀死你们的保护者。所以接下来，你们最好不要再激怒我，看在这是第一次的情况下，我就不把尸体留在这里了。但下一次，你们就只能守着身边的人死去的模样，幻想着有人来救你们了——所以乖乖的，不要闹，不要烦扰了我的心情，这样你们还能安全到达目的地，明白了么？”

    没有人回答他。

    “那么看来是都明白了。”哥布林似乎毫不害怕他们之中有人会反抗，竟是直接靠近了他们，从人群中拖出了那女孩的尸体，然后他便直直地走出了房间，还没出门，他就猛然回头朝着大家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又瞬间收了笑容，合上了大门，“那么诸位，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二十七）

    哥布林说起薇薇安的时候，亚瑟原本还在自责。

    他把哪个女孩的死归结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因为他错误的猜测，所以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惨死，若是当时他开口了，虽然有可能会被怀疑，但更大的可能，是他还可以挽留这个女孩年轻的生命——但他却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是以没有开口安抚这些孩子的情绪。

    是他把这些哥布林想的太好，是他太天真了。

    亚瑟无法原谅几分钟之前那个突然间有些畏畏缩缩的自己。

    薇薇安不在，他的勇气都好像失去了。

    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亚瑟清楚地知道，若是薇薇安在，她一定会对他这样的自责嗤之以鼻。她向来是教导他一个人只有先学会自保才能再考虑保护别人，不曾衡量过价值的舍己救人是一种愚蠢至极的行为。他反驳过说人不应该活的如此有目的性，但后来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说服不了薇薇安。

    因为她说的很对。你救下的可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劣人物。他不会感激你，还可能会恩将仇报，在你为对方付出了哪至生命的代价以后，他还可能反咬你一口。

    人类中从不缺少这样肮脏的存在。如斯的劣根性是人类的本能。

    可他总也忍不住那颗躁动的心脏。

    他无法坦然自若地目视着别人的生命的逝去。

    然而他所有的彷徨情绪，都在发现薇薇安竟然不在身边的时候消失殆尽——薇薇安呢？她去哪里了？

    他可不相信那些哥布林们的说辞。

    黑龙薇薇安可是这个大陆最顶尖的力量之一，就算地精精通工程学和炼金学，能够制造出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但比起龙族这样刀枪不入的硬角色来说，他们还是差了点。

    不说龙的身体的皮糙肉厚，只单单提龙鳞，那可是这世上最坚固的东西之一。

    人类对龙这样的垂涎，不就是因为他们这一副身体的珍贵么？

    龙鳞可做甲胄，龙皮可做贴身护体衣物，龙肉是大补之物，龙筋可做长鞭。龙这一身没有哪里是无用的，也因此，人类才会止不住对龙的贪婪。

    有乳次多的诱惑，为了保护自己，龙的力量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是见识过神殿主教的强大之处的亚瑟都不得不承认，年轻的黑龙所掌有的能力的得天独厚。

    也因此，亚瑟根本不相信，那样能够秒天秒地的黑龙少女，竟然会被一群哥布林干掉。

    按照他的推测，她更有可能是躲在了某个幽暗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此刻的纠结，然后考察着他会如何做，如何依靠他本身的力量脱离这样的险境。

    明明从一开始就说要让他经历一个人的旅行，好锻炼一下能力，但蛇奈村实在是意外颇多，到最后她是不得不插手，否则他们两个人的旅行就要在那里葬送——但瑟兰提尔显然是个很好的历练场所。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一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真的太依赖薇薇安了。因为黑龙的见多识广力量强大，所以平时虽然说是让他安排事宜，但他其实会下意识地看她的眼色行事。而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遇到什么难题，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万能的黑龙——而她也总是能够给他他想要的解答。

    在短暂的蛇奈村之行后，他已经养成了有问题有麻烦就问薇薇安的习惯。

    而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在这短暂的旅行中，他已然摸索到了一些黑龙的性格。

    她是个偶尔会做一时兴起的事的人，但对于已经选择的东西或事情，即便兴趣不大她也不会半途而废。举个例子来说，比如她答应了她会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那么只要他不踩到她的底线，她就会完成她的诺言。

    【黑月的劫难】过后，黑龙一族几乎全部覆灭。原本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美满的薇薇安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而漫长的百年的时光已经足够黑龙少女习惯流浪的生活，于是偶尔选择的旅伴便成了让她不至于脱离这个社会太远的调剂品。

    因此可以说，亚瑟的被选择只是一个偶然，当然，也是必然。

    *

    亚瑟被抓走的时候，薇薇安正不紧不慢地晃悠在瑟兰提尔的繁华大街上。

    从昨夜那些人的目光中的贪婪里她就可以看出，她们在刚刚进入瑟兰提尔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伙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

    柿子挑软的捏，作为这座森林的新访客，被人看轻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整整三天的观察期，到了如今只剩了一夜。

    不，仅仅只是一个傍晚的游街而已，他们就已经被视为了无威胁的对象。哥布林被整个瑟兰提尔所排斥，所以他们的行动永远是谨慎再谨慎，他们性格多疑，事情总喜欢安排到巨细。然而这一次跟踪他们的人，相比起从前，却蠢的让她有些不忍直视。

    于是为了探究事实的真相，薇薇安故意让亚瑟睡了床，而她自己佯装成龙的形态，促使害羞的圣子不敢看她，实际上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她就已经用魔法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而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当夜，那些哥布林就摸进了他们的房间。

    大概是因为没有看到她，他们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奇。但时间也不容许他们多想，是以环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危险后，他们朝着床上的亚瑟扑腾了一些米分末——与麻瓜圣子亚瑟一样，地精无法学习魔法，是以虽然他们拥有高超的工程学和炼金学水平，但一个小小的睡眠魔法能办到的事，他们只能借助药剂。

    但能够点亮炼金的成就并不意味着就是药剂大师了——事实上，大多数的地精都对药剂学一窍不通。他们所使用的迷药大多都是他们从瑟兰提尔的森林中的黑市中购买而来——毕竟有贸易往往就有黑市，黑市中商品众多，有这样的东西也不奇怪。

    而在药剂的作用下，可怜的对自己被坑算这件事一无所知的小圣子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

    当然，薇薇安并不是打算完全不管圣子宝宝了，毕竟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麻瓜，没有她的保护，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送了性命。

    她只是希望他得到一定的历练——毕竟她是龙，是兽，而他代表的是神殿，是守卫着奥古斯边缘的卡桑德拉。

    他们很有可能会是仇人。

    当然，就算事情的结果真的变成那副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而身处现在，只能展望与努力，不能谈起将来——因为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掺杂什么样的不可控制的变数。

    唯一值得庆幸与可惜的是，现在的圣子亚瑟，还依然是那个不曾遭受世间所有丑恶的小可爱。

    *

    一段奔波以后，载着亚瑟与少年少女们的车终于停了下来。

    在这一段旅途中那个哥布林又来过一次，不过那一次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送水和送食物。

    所有被绑架的年轻男女们的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住无法动弹，然而身为始作俑者的哥布林自然没有送到他们口中的好心——事实上，他只是把这些食物放到了每个人的身前。

    “饿了就自己趴下来吃。”他如是说道。

    绑票们一开始都顾及面子，缩在角落里不肯朝食物进发，可饥饿是难熬的折磨，尤其是食物就在眼前的时候，没过多久，就有了第一个下口的人。

    随着更多的人俯下了身子，亚瑟也弯下了腰。

    他有点明白薇薇安这样做的用意了。

    想要活着，就要抛弃一些无谓的东西，比如多余的面子。

    似乎是因为一开始的杀鸡儆猴，哥布林受到了上级严厉的警告，是以即便送食物的依然有女孩控制不住的发出低低的尖叫声，他也只是用弓身重敲了一下噪音的来源，而不是像最初那样直接动手。

    但就算是这样，少年少女们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们大多都是养尊处优贵家子弟，会来瑟兰提尔也是因为传闻中这里繁华的贸易还有对自家保护者的自信。然而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哥布林的战斗力竟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或者说，竟然真的有人选择和哥布林合作，帮助他们做这样的恶事。

    比起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亚瑟的情绪要稳定的多——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除了最重要的对薇薇安的能力的自信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由于他大概知道这些哥布林想要干嘛了。

    瑟兰提尔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