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倒贴被甩”丑闻,苏茶在销售部的日子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原本她模样乖巧,年纪小却不喊苦喊累,部门里的男同事少不了怜香惜玉一番,有几个还暗中献过无数次殷勤,可她自己性格木讷没有反应,令潜在的追求者们觉得这姑娘矜持高傲,难以高攀,纷纷退下阵来。
但如果仅仅是高不可攀的话,那她也算是销售部中小女神一枚,让人看着愉悦身心,不可亵玩。
可偏偏现在闹出这种丑闻,风言风语一传开来,传到别的部门便早已经变了样:
有说她想要一步登天高攀富二代反被抛的,有说她被人包养却在外面勾三搭四的,还有耳闻了那天饭堂的打人事件者,说她不甘寂寞背着金主在外勾搭人,结果被当场捉奸……
那个受伤住院的猪哥倒是成了无辜受害者。
猪哥全名叫朱从,别看这人长着一副普通中年大叔的深沉脸,却到底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无数年,那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练习得炉火纯青,是销售部连续三年的销售冠军,业绩遥遥领先众人。
现在朱从被打住院了,没个三五天显然出不来,苏茶作为当事人,所要承担的压力,不仅仅是那几千块的医药费,还有部门经理对她越积越多的不满——少了朱从,跑外勤的人手就紧凑了起来,而苏茶原本只是在办公室整理整理资料打杂,现在缺人业务量难以达标了,她必须得补上。
就像此刻,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苦兮兮地跟客户联系,客户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士,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讲话又急又躁,三句话不离讨要低折扣,苏茶招架不住,每每要开口又被对方打断,急得涨红脸想不出法……
最后终于把客户惹毛了。
“你这女的哑巴吗?能不能行倒是给句话呀!我可没时间跟你耗——”
“不好意思林总,关、关于折扣问题——”苏茶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电话就被隔壁伸来的一只手抢了去。
“芸姐?”
是副经理林芸。
苏茶局促不安地看着来人。
林芸没理会她,直接拿起电话跟客户交谈。
苏茶悄悄观察着林芸,发现哪怕是没有人,这人对着电话开口的时候也是带着得体的浅笑,还有那声音,温婉柔媚得仿佛电台主播,不时还能随口编出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别的客户怎么样可以再说,林总您是老朋友,自然是拿最多折扣的了——”
“那好,周五,‘顾庭园’对吧……我记下了,不见不散。”
林芸几句话搞定便挂了电话,随即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将听筒还给苏茶。
“不好意思芸姐……”苏茶尴尬得无地自容。
林芸直接道,“有学外语的闲工夫,不如先把国话练练吧,别跟人说话连舌头都撸不清。”
她目光落在苏茶桌上的一本英语口语书籍上。
苏茶一瞬间羞愧无比地红了脸,耷拉下脑袋不停道歉。
林芸顿了一下又说,“现在朱从请了假,周五晚上的饭局,你跟阿超随我一起去,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搞出点业绩,别整天工作就停留在百度客户信息上。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蓄意打压新人……”
说完也没再看她什么表情,林芸脚步生风地回了经理办,苏茶久久才抬头,只看见对方摇曳生姿的背影。
她这时候觉得自己略受欺辱,可林芸处理事情天衣无缝,权利在销售部能顶半边天,训起人来也条条是道一针见血,绝不会留给外人话柄,让苏茶不得不心甘情愿受气。
尤其她又是部门内这样一个‘零业绩’的神奇存在。
林芸走后,她隔壁桌子的好几个同事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隐隐有窃笑声发出,、。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美女来‘安慰’她。
一个说:“哎呀小茶你别芸姐一般见识,她也不是针对你,还不就是想让你多赚点钱,总不能每月只领那一两千块的保底呀,生活开销怎么办——”
另一个嗔道,“你以为人家小茶是你?生活开销算个啥,有的是人替她打点。”
这一个又咯咯笑起来,“那倒是我多虑了,小茶哪用得着跟我们这些人一样去日晒雨淋……”
“你们别这么说。”
苏茶鼓起勇气扬了声音呵斥俩人,脸绷得紧紧的。
两人见她动真怒,一时有些愣住,嘀咕了两句‘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之后,讪讪地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小声议论着什么。
苏茶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在心里大骂自己没个鬼用。
她心想:比温柔优雅,我比不过上司林芸,没办法将一句话绕成好几个调,哄得客户心花怒放;比嘴巴厉害,我又比不过同事,被人嘲讽挤兑都不能漂亮还击——我白长了这么大,屁本事都没有。
她也不是不努力,每天晚上下了班准时去夜校补习,回到公寓还要熬夜看书看资料,可知识与能力输入缓慢,输出就更加艰难。譬如,为了应付某些境外客户,她不得不苦练英文,这么多天下来好不容易初见成效,结果又撞上了其它的岔子。
人生哪能处处都向着你准备好的路子上走。
她现在彻底体会到了这点。
苏茶渐渐感到丧气,愈发觉得这份工作不比端茶递水轻松。
但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星期五的饭局,不仅要将客户的公司状况背得滚瓜烂熟,还将对方的爱好以及禁忌打听得一清二楚,最后又反复对着镜子练习说话,从神态到音调,再到细微的举手投足,微笑的弧度……竟是在不知不觉模仿起林芸的举止来……
傅衍没再来找她,苏茶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索性生活忙碌,她也没那个时间去伤春悲秋,大概还是觉得那人少爷脾性,自己招惹不起。
上次在饭堂那一闹,让苏茶彻底想清楚了,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才会将傅尧傅衍当成完全独立的两个人,她不知道多重人格的标准解释是什么,但却不想继续跟人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打个简单点的比方,要是傅尧狠狠捅了她一刀,然后傅衍跳出来向她道歉,看着那张罪魁祸首的脸,她还能心宽得对对方说:哦,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伤害我的不是你,我们继续相亲相爱吧?
呸。
她做不到。
有病就该去治,而不该理所当然地为非作歹。
没曾想,她还真没有暗骂错,打从那天在饭堂跟她不欢而散之后,傅衍还真就去拜访了医生,当然是暗地里悄悄去的,看了一个在国内名气挺大的精神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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