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格的丧事很简陋,未动干戈,在偏院停棺七日后,便由人抬棺入葬。十四嫌此事腌臜,不许我插手。直到伊格格出殡之日,我才穿了素服行祭礼。伊格格母家遣了婆子入府请安,我命玟秋厚厚打赏了,亲自送出大门。
折身回西小院时,经过宽道,只见下人们搭着梯子收拾房梁上的白纱幕、白灯笼、白花圈,又脱下满身丧服,恢复以往的说说笑笑。起棺时燃放的鞭炮,七零八碎的纸片铺了一地,与泥石混杂,显得极为脏乱。婆子们用阔大的扫帚麻利而仔细的清扫着,似要快快的抹去伊格格弥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气息。
因我经过,他们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活计,福身请安。
毕竟府里才死了人,我心情不太好,脸上便有些沉闷压抑,我道:“都起身继续做事吧。”众人应了“是”,看我面有不悦,遂止了说笑,不敢再言语,周围蓦地沉寂下来。
我总觉有道目光在暗处盯着我,左右不舒坦,不由往身后一瞥,正好撞上一双活溜溜的大眼睛。那人也是一滞,似乎失了神,手中拿的竹簸箕啪嗒掉在地上。旁侧有掌事压低了声音开始训骂,我下令道:“别骂了,干活吧。”
掌事听见我的话,巍巍颤颤佝偻着身子道:“是。”
待蔷薇走远了,紫岚才魂不守舍的回马厮当差。她坐在石墩上,细细地回想蔷薇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与她一起当差的刘三儿喘着粗气过来,道:“你倒好,仗着在十四爷跟前露过脸,便敢大白日里躲这儿偷懒。呆会让管事看见,可有你好受。”
紫岚神情恍恍惚惚,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眼巴巴的问:“你觉得福晋如何?”
刘三儿意味不出她的话,大大咧咧道:“咱们福晋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福晋,你见过哪家府上的主子没打罚过奴才?咱们福晋就没打罚过。你见过哪家的福晋会熬一锅锅的牛羊肉汤给奴才们喝?咱们福晋就赏过。还有西小院的零嘴,在外头可买都买不到,但咱们府上的奴才却有一大半的人吃过...总之啊,你在府里呆久了,便能知道咱们福晋的好处了...”又看紫岚越发魂不附体,忍不住埋怨道:“你别胡扯了,事儿多着呢。”
说罢,拉扯着紫岚往马厮里走。
偏院因死了人,侧福晋惧怕鬼魂,请了和尚在自己房里念了三日佛经。吴氏胆子甚大,并不觉害怕,只是夜里再不敢往伊格格屋前走动。伊格格去世后,我特别内疚,连着对吴氏也多了几分怜惜,命库房多赏了她许多绫罗布匹,又偷偷的想,能不能放吴氏出府。
若能给她自由,或许她今后的日子会更好。
况且,她还没侍过寝呢。
我召了吴氏在西小院见面,开诚布公道:“伊格格年纪轻轻便去了,连我都觉凄凉。你在府里熬着不是办法,大好的青春当追寻自己的良人,自己的幸福。你若有心思,我可以让十四爷放你出府。”吴氏唬得身形俱裂,慌里慌张跪下,泫然欲泣道:“福晋,是不是我犯了什么错,只要您说,我一定改。我是皇上赏给爷的格格,您不能赶我走啊!”
在大清朝,小妾的人身跟奴才一样,完全掌握在主子手里,可打可卖可送人。吴氏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想解释初衷,张了张口,竟不知从何说起,她才能明白。
我将她扶起,柔语道:“我并不是要赶你走,而是你还年轻,完全可以寻找一个惜你懂你的男人共度余生。”吴氏却向我起誓,笃定道:“我的男人除了十四爷,绝不会有第二人,福晋多虑了。”她竟以为,我怀疑她偷汉子。
哎,实在无法交流,我只好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吃晚膳时我同十四说起此事,十四差点没一口饭喷出来,道:“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吴氏是皇阿玛赏的人,能说放就放吗?再说啦,爷养不起吗?要放出去?”我脑门上挂了三根黑线,明明是那么简单一件事,被他们一曲解,就变得复杂无比了。
再说吴氏从西小院出去后,瘫坐在炕上,气得浑身发抖。她的丫头绿蘅泡了一碗清心茶给她喝,道:“格格,你别着急,或许福晋并没要赶您...”吴氏双肩打颤,大声斥道:“不是要赶我走?那她是什么意思?”绿蘅见吴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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