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的憎恨,对社会的不公,对人情的冷暖,最后他们竟然一一说服了自己,劝慰自己,这一切,也许并不坏。”
顾青远应声:“确实,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她起身拉开大面的窗帘,立地玻璃窗,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可又有很多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
他从身后搂住她,一双手掌,恰好覆在了她的腹上。
陆欢歌低头看,指着外面说:“每一座城市,就是一个人空空旷旷的心,纵横交错的道路作为筋脉,川流不息的车水作为血液,鳞次栉比的高楼作为肌肤,烦不胜烦作为四肢,细细碎碎的琐事作为毛发。他们在举目无亲的街头,寒风萧瑟拂过,裹紧薄衣,终于才知道,自己,才是自己最亲的人。”
她的额头咯在他清理得很干净的下巴,他每次有丁点胡子渣冒出来,刮得干净异人。
“嗯……听了你的感想,我觉得这电影不怎么好。”他的呼吸平稳,“傻瓜,自己最亲的人,除了自己,还有,我。”
她闭眼,微微低头,不想听这些花言巧语,细微的动作,即便她背对他,如数倒映在玻璃窗上。
顾青远想来到她的面前,还没等他抬脚,她失望地睁开眼,转了身。
语气冷然,比她以前不说话的时候还要冷三分:“顾青远,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顾青远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直到一分钟过后,他也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陆欢歌近乎绝望,咬着牙,就那样一直看着他。
终于,他试着张嘴:“你指的是什么?”
他的笑容早已经消失,神色紧张,难得的体现在脸上。
“梁甫,我的爸爸。”
他抓过她的手,力道前所未有的大:“谁和你说的。”
“哟,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了?”
她脸上对他的不屑,顾青远乱了心智,情急之下,音量更大:“我问你谁和你说的,陆纪年对不对,你别听他乱说。”
“他乱说,可你连说都不和我说。”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瞒了你,你不要胡思乱想。”
只是这一件事情吗,而单这件事情还小,不足以让她去多想吗?
“我真傻,与你这样的男人玩猜心游戏,还玩以心换心的游戏,怎么,看到我陷入进去,有没有满足感。”
她恨恨的蹬他,顾青远说不出来的痛心:“那你呢,你很多事情也从不和我说,欢歌,公平点好不好。”
他为她掏心掏肺,她只听陆纪年的话。
“这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你先平静一下。”
又是解释,他不是说给她一个交代,就是一个解释,为什么偏偏要做了那些事情,最后遮盖不住了,才想起挽救的办法,这样的顾青远,陆欢歌讨厌极了。
强烈的抵触感侵袭着陆欢歌,而他感觉到,却越加不放手,她的手臂被力道抓红。
“你弄疼我了。”
闻言,他才终于一下子松了很多力道。
“还记得我们住过的小区吗?”
她的确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平静下来,问他。
顾青远以为她是要问小区的模样,他说:“记得,小区不远有篮球场,门口是一条马路,只有5路公交才会经过……”
“还有疯女人赵月水。”
“对,还有她,被她脱了裤子乱打一通的惨痛经历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时你还指望着我救你。”顾青远想说一些引起两人共鸣的话。
“其实真正疯的人不是赵月水。”她的这句话堵得顾青远哑口无言。
赵月水的疯,孚城众人皆知,送进过精神病医院,医院的管理人员都拿她没折,偏生赵月水很怕她的丈夫,只要她的丈夫抄起鞋子追打,她就会求饶,口齿清晰的求饶道:“我不敢了,不敢了,别打我。”以至于,孚城的人都说,赵月水是被打多了。
顾青远心里有深深的不安感:“那真正疯的是谁?”
“没有谁疯。”
那他就不明白了。
“不明白?”她又笑了,三分得意,七分鄙夷,“也有你顾青远不明白的。”
“别这样。”渐长语气无可奈何。
“六
年前,陆纪年入狱没多久,你们家搬去了香港,谭诺晓消失了,肖云安因为被北京的高校录取和家人一起去旅游,然后在北京买房,肖云安就住在了北京,也没有再回来。一下子,都走光了。”
顾青远迟滞,抬手要碰她,陆欢歌退后一步。
他心中五味杂陈,离开她去留学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不就是被她拒绝,有什么不愿面对的,留她一个人。
“我被他关了整整半个月,没日没夜发生各种诡异的事件,在那个破旧不堪的房间里。”
陆欢歌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顾青远却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揪着五官的是他。
“女人的惨叫,猫的尖叫,狗的吼叫,还有阴暗的杂乱声……传入我的的耳朵,我不敢合眼,生怕关着我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做出什么事情来。最初我还有力气拼命拍打,叫喊救命,后来他嫌我太吵,就用布封了我的嘴。那个人就是赵月水的丈夫,那个就是赵月水发疯乱打小孩时候,正义地跳出来,在大马路上追着赵月水骂喊的汉子。”
陆欢歌不明白,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怎么会趁她无依无靠之时,将她绑到家里,然后关着,他没有伤害她,却在精神上折磨她。
“我支撑不住昏睡过去的时候,又会被人喂食喂水,清醒后,才发现是赵月水。此时,端着食物的赵月水正常如同常人,我还清晰的记得赵月水的话,她说‘快吃,恢复点力气,就跑’
赵月水的丈夫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顾青远听到这里,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手抱头,席地而坐,靠着沙发的侧边,一只腿屈膝。
她也蹲下:“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吗?”
他摇头,却轻微的似乎没动。
“他杀了她,他当着我的面杀了自己的妻子,赵月水。”
确切的说,是他钳住一大把赵月水的头发,拉扯着她走出那个房间,在正厅的中央杀了赵月水,他容忍不了赵月水的装疯卖傻:“连你也是个骗子。”
而正厅的中央位置,正对她这间房敞开的房门。
“我要逃,奋力想逃出去,还没有跨出那道门槛,他转向我,手里的刀在滴血,一地的血,赵月水到死都没能合眼。”死不瞑目,原来是这种模样。
“我怕,谁不怕死,所以我有跌跌撞撞地回去了,门再次被合上。也因为赵月水的死,警察带走了她的丈夫,却没人发现屋里的我,我使出浑身力气,借助屋里的凳子,好在门锁陈旧,锁没开,但是锁扣掉了,于是门开了,我成功的逃了。”
都要归功于赵月水,用她的生命,她的牺牲成就了陆欢歌的生存,再那样没日没夜的下去,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她是脱险了,可是心永远失在孚城,拿不回来。
若不是冯继利用她的信任,席卷了陆纪年的资金,她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他。
她没有拿着通知书立即入学,因为她根本不能安定心神去学习,脑海里全是血的画面,红得那样鲜艳。
握着陆纪年给的号码,冯继立马派人将她接往英国。
在英国,她住在冯继的家里,冯继的儿子冯正霖时常会带同学回家聚会,他们喜欢品红酒,也是那一次,她看见似血的红酒,尖叫连连。
她被冯正霖最先送往医院,他慌乱地一直在她耳边喊道:“sisiter-lu,sisiter-lu……What-happened-to-you?(陆妹妹,陆妹妹……你怎么了?)”
寻常,冯正霖只会漫不经心地叫她‘陆妹妹’,她的状况吓得他不轻,才会飙出一口英语。
后来冯继替她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冯正霖会带她去伦敦塔桥看泰晤士河的黄昏,还会带她参加各种学校的联谊活动,放松心情,渐渐她获得了良好的恢复。
可是这个‘渐渐’她花了近两年时间,她坚持要回国完成大学学业,也是冯继替她安排妥当。
顾青远说她说起英语就一股英式口音,硬是要教她美式英语,她在英国待了那么久,久而久之,就学英国人说话,音也跟着。
“你怎么比我看起来还要惨。”陆欢歌笑着流泪,“我什么都告诉你了,那你,就不可以对我坦诚一点?”
他除了将她抱进怀里,别无他法,面前这张英俊的脸,让她丝毫看不出头绪,你在替谁悲伤。
她贴着他的胸膛,对着他的心脏处:“你说我也从不告诉你,我只是不想去回忆,而你不同,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真相说出口,不需要去承担心理上的痛苦。”
顾青远扯唇嗤笑:“谁说我只需要说,不需要承担所谓心理上的痛苦,我不说,因为我怕,就是怕你此时此刻的模样。”
怕一切前功尽弃,好不容易两人相互的情深,就这样被击破,她又回到最初那个无比抵触他的陆欢歌。
“是么?”她怀疑地问。
心头柔软的地方被她的声音狠狠
的撞击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指放在他两侧。
“是。”
他怀里的温暖,总会让人没出息的想要靠紧,他身上清新气味,让她的手不由的紧拽着他的衬衫。
这样的动作,顾青远误以为,她愿意体谅他的难处。
“我还能信你吗?”
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能。”
她不再就着真相问题不放过他,陆欢歌没有给他确切的回答,‘我还愿意信你’,没有,这反倒是顾青远最不安的地方。
挠人的鼻息,若有若无地喷在他的肌肤上,这个点,是她极容易犯困的时间,她的生物钟向来准时,这不,睡着了。
顾青远将她抱到床上,轻轻地放下来,拉过薄单,盖在她身上。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失神,六年前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却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到头来能帮上她的竟是被人嘲弄的疯女人赵月水。
“瞒着你是我的不对,还记得我说带你去见一个人吗,就是梁甫。”他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管床上的人已经进入梦乡,“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不想因为自己想见女儿就伤害身边的人,我也有同感,不想因为只想和你在一起而伤害我的家人。所以我答应他不再提,带你见他的事情也就搁置了下来。”
“梁甫,很想见上你一面,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你绝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还会有很多人都将你视为心尖宠,比如我,还有看得出真的想疼爱你这个女儿的梁甫。
“他请我去做客,说了很多有关于茶的知识,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题,他提的都是你,最后他提出让你去广毅上班。”
他撵了撵薄毯的边角:“我当时还说,你不懂经济方面的事情,怕做不来,他却说你一定学起东西来很快,只要有人肯教你,不过还是要问问你的意见。”
“晚安”他在她的额角留下一枚晚安吻。
他去准备换洗的衣服,洗澡,陆欢歌睁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泛起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听顾青远的口气,梁甫似乎挺在乎她的,而且要将她安排进广毅,刘亚静的态度也很明确,只要她是梁甫的孩子,希望她能回到梁家认祖归宗。
顾青远说她不懂经济方面的知识,但她也可以像梁甫所说的,去学,她有能力学好,需要有一个人来教?
‘我可以帮你’,姜还是老的辣,陆纪年是个不二人选。
……
谭诺晓风尘仆仆赶到医院的时候,正撞见乔博森在和一个女人聊礼服的事情。
“香奈儿的那件比迪奥的更好看……”
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烫成波浪的酒红色头发,时不时轻擦过乔博森的脸。
她不是遇见这样的场景就紧急刹车离开的人,她瞧见乔博森看了她一眼,然后塞了一张银卡给那个女人,紧接着女人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多瞧了一眼谭诺晓。
保温盒像是作对,怎么也拧不开。
“我来吧。”
“不用。”她请辞那个老人的看护工作是来照顾他的,不是拿东西来让他费力的。
盖子被用力旋开,乔博森想要凑过脸去瞧瞧里头是什么好东西,腿动不了,她又离得远。
抱怨:“近一点。”
像方才的女人一样近吗,真看不出,人模人样,却这么喜欢招惹女人,还喜欢用钱去解决。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她就这样知都不知会一声离开,好几天不见她,倒有几个女人来医院看他,被他打发走了。
又是按照老样子,她把小桌子往他的身上一架,摆放好汤:“晚上吃多了消化不好,你喝完这一小碗,其它就不要喝了。”
“准备的,不都是给我的么,怎么盛了一碗,还拿走,小气。”
谭诺晓加重语气:“我是怕你腿没好,胃又给撑坏了。”
她觉得差不多,他吃完会他的看护自然会照顾他妥妥帖帖,她准备离开,又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嘱咐他,蓦地停下。
“记得叫看护,不要自己逞能去搬这个桌子,吃完的碗,明早我会来收,就不用洗了。”
“你就不能送佛送到西,等我吃完又不需要多久,如果你嫌麻烦,夜宵这东西,不需要也可以。”
谭诺晓明明是好意,被乔博森越描越黑,她辞去了看护的工作,回归了老本行,在超市收银。
幸运的是,肖云安给她介绍是一家规模很大的超市比起在南京,工资高出很多,时间也短,一来是可以有时间来看住院期间的他,二来是比看护的工资高,她也有了时间陪谭池做每月的月末假期练习。
只是这个时间,安排得早,她不能太晚睡,不然第二天会起不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心还当做驴肝肺,不需
要是吧,那好,她端走。
她要端回那碗汤,他猜到谭诺晓的意图,双手环圈护住:“这是我的。”
谭诺晓又发现他的一个癖好,耍无赖,她花的钱买的食材,费心煲好,放到他面前就成他的,那整个大北京每天他睁眼就能看到,不成也成他乔博森的了。
“那是我表妹,明天要参加一个聚会,来问我哪款礼服好看。”
她清楚乔博森指的是之前离开的女人:“谁要你说这个,我又不感兴趣。”
“可我看到你见她在这里,脸色不太好。”
有吗,她有脸色不太好吗?
“你看错了。”
“我是腿伤,不是眼伤。”他只相信自己眼睛所见。
她急了:“喂,我说,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脸色不好。”
说得好像,不无道理,她不是他的谁,他就算和哪个女人并没有必要向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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