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裘妃娘娘的院子里还这么闹腾。”耳听着栊翠阁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钱嬷嬷不觉蹙了下眉头,回身拿了个绣着长寿如意纹的茜色软枕,让斜歪在榻上的太后靠的更舒服些。
心里却是止不住叹息——要说后宫中的女人,有哪个能比自己主子更尊贵?偏是空有个太后的尊号,真正的好处反是令谢妃占了去,甚而前些日子,太后已是向裘妃透露了有意把娘家侄孙女许给五皇子的意思,裘妃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这几日更是传来消息,据说裘妃竟是相中了那谢畅为儿媳,如此不给太后脸面,当真是可恨。
还要抱怨,却被太后蹙眉打断:“阿钱!哀家平日里吩咐你的话都忘了吗?主子如何,岂是你一个奴才能够随便议论的?”
吓得钱嬷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心里更是惶惑不已——自己真是大意了,这里距离拢翠阁这般近,亏得太后平日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做人,怎么这会儿就忘了?
“起来吧。”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旋即又有些悲哀,看钱嬷嬷脸色发白的模样,叹了口气,“放心,安安生生的跟着哀家,总会让你终老。”
语气里却有些凄然。
太后做到自己这份上,也算是大正有朝以来独一无二的吧?
竟是连儿子的一个小老婆都要忌惮。
也对,说什么儿子,不过是个名分罢了。设若礼法无碍,皇上第一个想要废了的,就是自己这个老婆子吧?
人强命不强这句话,说的就是自己吧?
当初怀着麟儿时,总担心那些个狐狸精会夺走了帝宠,日夜劳心之下,又被人刻意冲撞,以致虽产下皇子,却因早产而身体羸弱的紧,凭自己用尽珍奇药物,也堪堪活到三岁就走了。
甚而因生产时太过凶险,此后自己竟是再不曾有孕。
原想着没了亲子,便扶植一个听话的皇子,待他登基,一样少不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几番观察之下,终是选定了七皇子,想着他一则年龄小,好好养着,自然会跟自己亲;二则几个皇子中,也就他性情最为绵软。
为着老七,自己当真是步步为营,帮他一一剪除了那几个有威胁的竞争者,哪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竟是老五这个几乎等同于冷宫中长大的皇子胜出。
当初老五也曾有离开冷宫的机会,是自己不想让老七多个竞争者,便刻意跟皇上提了提。
现在想想,还不如早些放老五出来,说不得还可以早早察觉他的狼子野心,也好过最后被杀个措手不及。
且别人不知,自己这个嫡母还不清楚吗?老五的性子,最是冷心冷肺,心眼真真是跟针尖般差不多,到现在太后还记得,老五登基时,看着自己的冰冷眼神,竟是连一丝儿掩饰都不肯。
他心里,一定是恨不得自己这个嫡母早些死,好给谢妃腾地儿吧?
若非自己识时务,后宫也好,前朝也罢,从不曾过问丝毫,更是除了太后的尊号外,把所有的荣光都让给了谢妃,生生活成了一个摆设,老五又岂能容忍自己活到这样一把年纪?
偏是人命贱的紧,这么些年了,这把老骨头反倒越发结实了,眼下瞧着,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去见先帝的意思……
罢了,又糊涂了,见什么先帝啊,那样一个男人,哪有一点儿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真是去了阴间,还是再不相见的好。
想想年轻的时候,不相信命,总以为只要自己去争去抢,总能把自己想要的夺过来。现在这会儿才明白,这世上有些事,却不是你想做,就能成的。
好在,都这个年纪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多了。
“走吧,这房间里有些燥得慌,阿钱你陪哀家出去走走。”太后揉了揉太阳穴——裘妃哪里怕是还得有好一番热闹。
也是,要说裘妃也是个聪明人,明白儿子可是要比男人靠得住。因为儿子而得的赏赐自然比之其他更来得珍贵,还有一点就是,裘氏的眼睛这会儿早由小五的备受帝宠而越过皇后的位子,黏在自己屁股下这把椅子上了吧?
只可惜,这么多年了,裘氏还是没有看透皇上,要是这么好算计,当年的自己,又岂会落到眼下这般下场?
“人聪明些好啊……”可也别太聪明了……
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枝叶晃动间,夜色下的西山颇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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