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机把棉花种子播入柔软的润土里,机器机械地把一层薄薄的塑料膜覆盖在播种过种子的土地上,象银龙般蜿延迤逦。穗自从嫁到王瑾家总是冬种小麦,夏种玉来,这是第一次种棉花,她看见了一条条银白色的光如希望一样照耀在心上。
没过几天,棉花苗便露出头来,窝在塑料薄膜里。周边的麦子已经小腿高了。穗跪在地里,用她的手轻轻地扣开膜,让长着两片嫩叶的苗儿见到阳光。苗儿高兴地让妈妈的手抚摸。一群娇嫩的苗儿便活蹦乱跳地冒出来,一行行地整齐地长着。穗被春风吹佛的如此舒畅,她跪在自己的土地里,她感到充实,她感到一种无言的幸福,这种幸福建立在自己怕苦中,她的腿累得站不起来了,她便坐在地里,望着背后的这些苗,她想自己的男人,男人在外打工不容易,种地便是自己的工作。这一切的付出是靠自己辛勤的劳动得来的。劳动是光荣的,劳动是快乐的,在空虚的身体里,劳动便增无限的充实。土地是命根子,老百姓离不开的家。一上午穗才做完两畦,阳光妩媚地耀着眼睛,她要回家做饭。
自行车很慢地向前行驶,她累了,车有点沉,脚登不上劲。在进村的入口处摆着一个桌子,村委会的送信员吴瘸子坐在桌子前,呷着茶水,不知在做什么。穗骑过去,吴瘸子看了看,象老师正襟畏坐。穗不清楚他在做啥,不象是卖东西,背后没有摆相应的东西,僡觉得很纳闷。
穗来到王家胡同,两侧是红砖绿瓦前出一厦的房子,很气派。她家的房子是去年新盖的,五间北房,三间西房,一间大门,大门的磁砖镶很漂亮,两扇铁大门紧紧地锁着。大门前停着三辆摩托车。村支书吴仕雷和会计在门前蹲着吸着烟,只有本队队长骑在摩托车上给他俩说话。穗看到他们心里有点打点,又纳了闷,今天真怪了。吴瘸子在村头,他们却渡在这里。她心想,难道是计划生育,计生委没来人,是提留,已不收了。她疑心重重,身体的疲劳也忘记了。穗打开锁,请吴支书他们家里坐坐。
“中午了,不坐了,是这么回事,你家王瑾在北京打工,须通知你的是,县防“非典”小组,乡防“非典”小组,村防“非典”小组下达紧急通知指示,凡在北京打工的村民一律不得自行流动,希望家属给予帮助与支持。凡在防“非典”时期未回家的人,即未自行流动者,国家会给予一定的经济奖励,为了人民的生命健康,谢谢家属合作。”吴支书说完拿出一张通知书递给穗说:“签个字吧.”
穗被吴支书一席话说迷糊了,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开会式的话,她的脑子乱了,她感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非典”她在电视里听过,感到离自己很遥远,怎么一下就跑到自己家来了呢。她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天空压得很低,看了看说:“俺怎么保证呢,好长时间,俺们没联系了。”吴支书说:“没啥,有没有得“非典”,你只要告诉王瑾,这段时间呆在北京别动,愿回来等到麦收,事便过去了。这个时间绝不能回来,来回有着上的危险,对你的家庭来说也不好,而且国家有奖励呢。”穗要过笔,签了字。她没有听到摩托车走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院的。绿色的西红柿苗在不大的院子的田畦里茁壮地生长着。她跑进屋拨瑾子的手机,“嘟…,嘟…。”手机不通,又拨工地上的电话,仍然不通。本来电话打不通是常有的事,不是电话费没了,就是没开机,一般不拨打工地上的电话。这几年瑾子在外打工挣了点钱补上了亏空。她坐在床上,她忘记了做中午饭。她突然醒过神来,她从来没有如此的紧张,北京那么大,那是首都,人多,哪会着上他呢?再说那是国家心脏,绝对没有所说的那样,绝对不会出事的。她需要得到更多的信息。这几天她没空看电视。她打开电视机,电视里都是县级台,不是打片便是看病卖药的广告。她打开收音机,终于听到了新闻。穗有紧张起来,的确,北京天天有人得“非典。”
本来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打破。孩子们放学回来了,她告诉她们到奶奶家吃,孩子高兴地跑了。她一个人坐在床木纳地呆着,她挂着瑾子。“呤…….”电话铃响了。穗拿在手里慢慢地放到耳前,电话里却传来了不熟悉男人的声音“是王瑾家吗?王瑾回来了,到你家机井屋里送饭。”穗听出来了,是吴瘸子的声音。穗放下电话,脑海里从空白的世界回到踏实的生活中来。人回来,什么也不用害怕了。半天的土脸也没有洗一把,忙着推出自行车,刚走出自家的大门,她才意识到自已的这身衣服,汗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灰土色,芬芳着一种泥土的气息。她下意识地抚摸一下自己灰脸,象土一样的面层。她急忙把车偎在墙根,跑回屋里,洗了脸,照了一下镜子,梳子把头发整理了一下,抹了一下“大宝”,换了件新衣服,才感到满意,匆匆向自家机井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