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水榭里其它宫女那般没有见识,眼睛只围着那些进了肚子里就不值钱的破水果打转。她可一眼就瞧出那盛水果的器物才是真正的宝贝,一个是冰种翡翠盘,一个是蚕丝玛瑙碟。
她慧眼识珠,只几眼便看出那个翡翠盘做工更精致些,材质更上乘些,这价格自然是更高一些了。
于是她小算盘一打,趁着众人散去的空档,故作无意去擦放盘子的桌子,又故作无意地把盘子拿起来看,然后装作天真无知的样子对着李悯半开玩笑地说道:“呦,这盘子可真漂亮。吃完了荔枝这盘子就赏给我吧。”
一向与她不合的欠儿一直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她看见了精儿露出贪婪的眼神时,她便悄悄留在屋里。果不其然,众人一退她立马原形毕露。她气不过,在屋内大声回击道:“你可真会挑,狮子大张口哦。这东西哪兴随便送人。”
她快步趋到李悯身边,先瞪了一眼精儿,而后急急劝道:“公主殿下你在宫里吃喝不愁的,不知东西的好坏,这个翡翠盘子若放在宫外的一个普通人家,够他们吃一辈子的。依着我们这个级别的宫女就是干到死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精儿见欠儿去而复返,一露面就送自己一通夹枪带棒的言语,便知其来者不善。但她也不是好惹地。她恶狠狠地回了对方一个白眼,转过来看着李悯的时候,却又换上了一副无比真诚善良而被人诬陷的可怜面孔。
李悯被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可她最后还是拒绝了精儿的无礼请求,倒不是因为这盘子价值连城,而是因为这盘子乃是李昙宫中之物,她怎可随意转赠,为了安慰精儿。她还特意好心地承诺她:“你若是喜欢盘子,我那里有好些,你尽可随便挑。”
从不知感恩为何物的精儿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吃亏的,你即便对她千般好,只要有一次不合她的心意,她便恨不得对方去死。今日李悯不但头一次违了她的意,更过分的是竟然还当着她在水榭里的头一号敌人的面。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似的句句如刀直朝李悯的心剜去:“一个盘子都舍不得,公主殿下真是小气,你看别的公主随便一出手赏奴才都比这个好千万倍。再者我以往送给公主首饰时侯也没向公主这般斤斤计较。就您还说我是您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呢,却拿一些破烂货来搪塞我。”她大摇其头,假装失望伤心透顶地叹气。
李悯见她如此,心下不忍,先自责地乞求她原谅。
精儿明目张胆的欺负公主,反逼得公主委曲求全,欠儿愤怒地挺身相护,一句句言辞激烈的反击如同砖石朝敌人身上掷去:“呸。你还好意思提,你送给公主那些东西才是破烂货呢,在街边的摊子里几文钱能买一堆,你像打发要饭子似的不过送过一次,却天天挂在嘴边,好似公主欠了你似的。为此你要了公主多少好东西去,如今连七殿下屋里的东西你也敢伸手要,不知廉耻。别的公主倒是好,可也没有把自个儿的家当送给下人的,且她们打起奴才来可从来不眨过眼,你到说说咱们公主殿下可曾动过水榭里的人,你黑心烂肺的狗东西!”
精儿气的浑身一颤,脸部肌肉瞬间绷紧。她恶毒地轻吐出三个字:“你等着。”转而面向李悯公主殿下,阴险地提醒道,“公主殿下,您可记得你上次的凤钗不见了的事吗?”
“什么凤钗,是不是丢的那一只?”李悯疑地惑反问道。
精儿眼中闪着阴毒的凶光,斩钉截铁地指着欠儿厉声道:“根本不是丢了,我昨个才在欠儿屋里瞧见了,是她偷得。”
欠儿肺都要气炸了。她被怒气憋红了脸,大声叫屈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手脚不干净,经常往外里偷东西,反而赖我,我看你分明就是贼喊捉贼。”
精儿说谎时不仅不忐忑心虚还拿出一副正直不可侵的气势,声音高过对方一倍:“我偷的?哼,不信咱们当面搜去。”
若是遇上胆子小的,被她这么一吼,估计就露怯退缩了,可是欠儿有胸中正气支撑,仍旧无所畏惧地对抗着:“搜救搜,谁怕谁,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悯也觉得欠儿不大可能是手脚不干净之人,因而第二次质疑她道:“精儿,欠儿平时可老实了,你会不花眼花,看错了?”
一味地耍狠行不通,精儿又改打亲情牌。她义愤填膺而又伤心地无泪啜泣道:“好啊,公主殿下,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欠儿偷得,而是我偷的。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你最好的朋友和姐妹?”那伤情的样子仿佛是被朋友深深背叛后的失望。
这一招一下把李悯给震住了,被友情绑架的理智,终于做了妥协。她支吾了一阵,对着欠儿说道:“我,我,欠儿,你若真偷了东西,就交出来吧。倒不是我在意那东西,只是偷东西不好,以后千万别做了。”这话的内容虽含着责备意思却带着抱歉口气。
无论精儿的演技有多么高超也无法演出欠儿眼中的震惊和绝望。她哈哈地仰头笑了两声,等再看着李悯的时候,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她边向门边退,边摇头一字一句地道:“公主殿下,你好糊涂啊!我对你一片赤诚,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那个小人的鬼话。怪道他们都说你笨,你真是笨,你活该被人骗。”说完,她用手帕捂着脸毅然决然地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