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林日昇就这么被士兵们抓走了,但当他的身份暴露,士兵们立马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回家。
回到家,顾梦影殷勤地帮他换衣服,给他端饭端菜,他却呆滞这一张脸,往床上一倒,像是被鬼抓走了魂,背对她躺着。起初她以为他是累了,但他这么纹丝不动的躺了一天让她有些担忧。她尝试着跟他说话,他不动,叫他吃饭,他也不动,直到她摸到他脸上湿润的液体,她咬着嘴唇,无声而伤心的痛哭。
这次她匆忙地去见陈思雨,再没有上次精致的妆容和强装的淡然,而是慌不择路,无计可施下的无助。她痛哭流涕地抱着陈思雨地双腿,哀求她去见自己的丈夫,那种委曲求全,那种爱之弥深,连陈思雨都感到爱之残忍。
“陈姑娘,我求求你,去见见他吧。”
“不,我不会去见他的。我们之间早已了断,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林夫人,你怎么这么糊涂。”她坚定的拒绝。
“陈姑娘,你怎能如此狠心。哪怕你真已对他无情,作为朋友,作为表亲,你也该去问候一声,你这么不声不响走了,于他死活完全不顾,你怎能安心?”顾梦影质问大哭。
陈思雨被她缠的毫无办法,最终妥协叹气道:“你不该来的,他是你丈夫,你这么做,算什么呢。好吧,我去见他,之后我会离开回乡,绝不会再踏入长安一步。”
这样的让步已经让顾梦影很感激了,她脸上挂着泪水居然笑了。陈思雨觉得她大约是自己认识的女子里最傻最痴的了。
她喜笑颜开地拉着陈思雨往外走,陈思雨却制止了她,附耳说了几句话后,她点点头,先坐马车走了。
陈思雨转身回了屋子,注视着燃烧于天空上绚烂的晚霞,恨不得那晚霞真如烈焰滚落烧尽这场烦恼悲辛。
她到达烟露池边上时,林日昇竟已经在那池边绿柳下等候多时了。池边水雾蒙蒙,池水花草相映,金柳摇曳,彩舫荡漾。虹桥上偶有游池少女,绮罗春娇,时有丝竹绕耳,悠扬缥缈,行人漫步池边宛若行走于烟雾中,置身于蓬莱琼岛。
可惜两人没有游湖的心境,再美的景色在两人眼中亦是惘然。以往有说不完话的两人,现在连谁先开口都成了难题。林日昇心头万千思绪闪过,直到陈思雨狠心地直接地打碎了他所有侥幸的想法:“我要嫁人了。”
林日昇脸颊白的毫无血色:“我知道,你要嫁给萧菊栉了是吗?”
“对。”陈思雨仰着脖子,她狠狠地说着,带着一种近乎报复的决绝,盯着他的眼睛。
林日昇被她灼热的目光灼伤了,他后退了一步,惨笑道:“思雨,我终于尝到当初你伤心欲绝的滋味了,这算是报应吗?”
陈思雨忽然大笑出声,狠绝道:“是啊,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要痛我们应该一起痛,没有我一个人独自伤心的道理。”
林日昇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胡乱道:“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样。以前我从未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我满脑子只有治病救人,我什么都不懂。直到有一天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想嫁给我。那时候我除了震惊外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从小就是如此,除了学医,我学什么都很笨,反应很慢,而我对你的感情也不知是何时才生的根。”
他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你要嫁人我应该高兴,祝福你才是。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啊,像刀绞一样疼。”
他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落魄地问道:“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呢,你救救我吧,思雨。”
陈思雨凄伤地一笑道:“好,我来救你。”说完,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蒙了。
她抓着他的衣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喝道:“醒醒吧,林日昇。清醒点吧,你清醒了没有。你不要忘了你是个有妻子的人,你的妻子为你受尽屈辱,担惊受怕,她跪在我的面前恳求我留下来救救她的丈夫。她这么好为什么你看不到?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在眼前的不懂得珍惜,等到丢了,缘分尽了,你伤心痛苦又有什么用。”
她情绪激动,泪水夺眶而出,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膀,喃喃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好好珍惜你的妻子。我们的缘分就到这吧。”
林日昇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最后两人痛哭相拥,用泪水送别自己这段少不更事的爱恋。
夏日来的热烈,满城醉人的花开也未能留住陈家的滚滚车轮。
陈思雨走的那天,楚云汐、严青霜、林月沅等人都去城外相送。那天异常的晴朗,艳阳高照,天蓝的发亮,城中居民成群结队地涌向郊外游湖赏花,唯有林日昇黯然神伤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顾梦影也不打扰他,只把饭菜默默地放在桌上转身就走,而后背着他悄悄落泪。可悲的是他也知道自己自私,他像一个自制力很差责任性却强的孩子,循规蹈矩地过着痛苦的日子,偶尔也想任性一回儿,却跨不过内心的愧疚和家人苛责,他无力反抗只能报复自己,怎奈在顾梦影心中夫妻本是一体,他折磨自己其实对她也是一种惩罚。
顾老爷子已经释放多日,顾朝珉这边却还没有动静。也许是顾辰感受到了压力,最近朝廷变动增多,但都在施佳珩的意料之中。
顾梦影连日为丈夫和哥哥肝肠寸断,差点病倒。虽然她的亲人们都深知皇帝在牵扯到她哥哥的水沉璧案背后布了一盘棋,但却无人为她解谜。她像游走在黑暗深井里的迷路人,看不见头顶的湛湛青天。
陈思雨走后,楚云汐也越发感到迷茫。虽然她早已猜到她们这段感情必然走向无疾而终的结局,但内心依然惶惑,依然失落。仿佛心头压抑了许久的困惑想要喷薄而出却又找不到出口。
她心中憋闷于是便出门游走,挑最僻静最陌生的路走,避开所有人群红尘喧嚣,沉入自己的世界中,任自己在脑海中随波逐流,不知岁月几何,不知烦恼几多。
但老天爷唤醒她的方式总是粗暴的。出神的后果是路边人家的一盆水泼到面前,她都不知躲开。于是一双绣鞋和衣裙下摆几被洗菜水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