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声,惆怅道:“那就只能罢了。”
她望着碧音房间的门,心绞一般疼痛。没料到直爽率真的碧音也步了陈思雨的后尘,爱而不得乃是人生六苦之一,世间多少痴男女皆陷入此间,爱恨纠缠,不得解脱。她的心中的恐惧感越发浓重,像黑雾包裹住了她心头的蓝天。
过了一会儿,她方才无力道:“劝劝她罢。这种事除了自己想开些,却也别无他法。”
绿妍不答,抿唇拒绝道:“我劝不动。”
楚云汐又问道:“耿功喜欢的女子你可认得吗?”
绿妍脸上颜色更重,长出一口气,靠着廊柱,挑眉苦笑道:“认得,还挺熟。”她指了指自己,用唇语无声道,“就是我!”
楚云汐再次错愕,这一连串惊奇的事情让她半响才回过神来道:“怎么会是你?”她恍然大悟道,“怪道碧音如此生气了。”
看着绿妍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她换了一种思路安慰道:“不过你们若是成了,也是好事一桩。强扭的瓜不甜,你跟碧音姐妹多年,她会想明白的。”
绿妍摇摇头,脸上红晕退去,并无半分喜悦,冷冰冰道:“不,我倒想着劝耿功死了这条心呐。”
楚云汐会错了她的意,叹道:“情义难两全,你又如当年青莼般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当真如此,你就受委屈了。”
绿妍无所谓地撇嘴耸肩:“我倒也不全是为了她。我与青莼不同,我对耿功又无情,何谈委屈。”
她遂又坐直身子,盯着楚云汐的双目,正色道:“在主子安定之前,我是绝不会考虑自己的私事的。”
她焉能不知自白荞去世后,绿妍便担起了白荞照顾女儿的重任,事事维护她,时时惦念她。在她心中自己的重量怕是已经超过了她自身。她对自己的照拂关爱深重如海,岂不知与她而言,她们亦是一样:“你们生活安定,终身幸福恰恰也是我最牵挂的事。”
她温柔的笑容挂在嘴边,风撩起她半干的发梢,当真如出水芙蓉,清扬婉约:“等你们安定下来,我便可以安心的离去了。”
“你要去哪里?”绿妍惊恐地问道。
楚云汐靠这廊柱,抱膝坐在栏杆上,望着西沉的日暮,嗅着满院的花香,听着远处偶然飘来的悠扬的鹤唳,心满意足道:“回蜀南吧。那里才是我的家,这里早已不是我的家了。”
“那怎么成呢,你还是要嫁人的。”
楚云汐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眯着眼望着按自己心意被指缝间随意割裂的天空,憧憬道:“嫁人?不啦。我余下的时光短暂,想学古人四处游历。我贪心着呐,想要看看诗里写的大漠孤烟,画中绘的湖光山色,词中唱的晓风残月。等瞧得差不多了,我也回庄子里写写游记,说不定还能流芳百世呢。”她咯咯的灿笑着,仿佛她将未来描述地令人向往就可以抵挡住随之而来漫长的孤独寂寞。
“你这么做老爷夫人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我答应夫人这世一定要保你平安喜乐。你若执意如此,我大约也无颜去见夫人了。”她焦急之下,没留意竟直接戳到了楚云汐极力想隐藏的痛处:“还多了施公子这个伤心人。”
楚云汐顿时变了脸,盘腿坐着,沉声道:“绿妍,你也跟着他们浑说。我被府里人笑话便算了,你也跟着取笑。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更要走!”
绿妍血气上涌,第一次用责问的语气质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楚云汐身子一震,扭头强装镇定道:“我没有。”
绿妍拉着她胳膊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楚云汐缓缓地侧头望着她,多日来的勉强装出来的坚强从容刹时湮灭,她用无力的四肢紧紧地环住自己的身体,头深埋下去,软弱无助道:“为什么你们都在逼我?我好累啊。禅语说,人生在世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她抬头时,眼中泛着泪光,苦楚如藤蔓上的荆棘缠住她的心,“情爱只会带来诸般痛苦。且说我四周众人,或如我生母丧夫后心若死水;或如大哥丧妻后痴傻疯癫;或如思雨失爱后悲痛绝望;或如青莼错爱后爱恨两难;亦或如顾朝珉深陷后嫉妒成魔。凡动情动心者无不被其所伤,如遭大劫。可惜你看不见我的心,其实早已千疮百孔,如浪中小舟随时有翻覆之险,若再经爱劫,怕是难以自全。我只求余生安稳,宁愿舍去红尘烦扰,平心收性,安宁静心地体悟世间静美,若有所得,便是圆满。”
绿妍心疼地抚着她的头发,痛惜道:“只是若心中有情,虽痛苦仍有希望。若连这点念想都没了,就当真没有希望了。”
楚云汐展颜一笑道:“可那些得道高僧不都是断情绝爱,抛却红尘,照样普度众生。可见人也不是非情爱不能活。”
绿妍并不认同,想尽力说服她放弃这个想法,反驳道:“那是高僧是僧人,可我们试吃五谷杂粮的凡人。”
两人还想再争。院子里忽然悄无声息地转出两个人来。
前一人穿着绛紫色的薄纱襦裙,绾一头松松垮垮的百合髻,鬓间斜挑一朵碗大的白色山茶,山茶花瓣层层叠叠宛如一盏精巧的玉灯,她走路时蜂腰摆动,荡起身上的纱裙飘灵若凌虚御空。她手里摇着一把团扇,脸颊额间微微浮上一层细汗,映的双颊发亮,丰盈滋润。她的肤色比起楚云汐来稍重,却显得极为健康。后面的侍女手腕上挎着一大篮新鲜的葡萄跟在后面,压得她身子倾斜。
她人还未至,笑声先闻。她的笑声像是给两人提醒,绿妍机灵忙拉楚云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