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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山泉凌冽洗碧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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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水潭边上的两人。

    那人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一怔之下便认出青衣男子是小侯爷李璨,至于他身后的红衣少女。他细瞧了瞧,恨意如毒水蜿蜒流淌。

    真是冤家路窄,林月沅和李璨今日双双遇见昔日对头。

    然而林月沅却已然认不出那个骑马立在郑醇身边,用阴毒眼光望着她的男子却是几年前她救玓瓅时打伤的史淮。这些年她虽住在宫中,却丝毫没受宫廷豪奢颓靡之气的浸淫,依旧如来时一般干净利索,直爽坦荡,侠骨柔肠,而这位史淮经过了这些年在长安繁华富贵金银窝里的熏陶,更加变本加厉,大肚偏偏,脑满肠肥,阴狠毒辣更胜当年。

    郑醇与李璨从小就不对付,他恶毒的脑子一动,便想激地两人动手,顺便教训一下这个丫头,以报当年羞辱之仇。

    他凑到郑醇耳边,笑嘻嘻道:“世子,这小侯爷平日里不解风情,今日躲到无人处居然干出这种事,真是好兴致啊。”

    郑醇瞟着两人的湿衣,指着两人,吵自己手下大笑嚷道:“瞧见没有!小侯爷整日里装的正人君子模样,今日背着众人,竟然在这山涧野水之后玩起了鸳鸯浴。”他咂着嘴,暧昧地对李璨道:“李璨原来你也喜欢这种调调啊。”

    林月沅早已怒不可遏,大吼道:“少在这里放狗屁。”李璨盯着二人,凤目似两把寒刃,寒光凌然,胸中憋着怒火,却隐忍不发。

    郑醇听得林月沅辱骂,打马下行,奔到两人对岸,冷笑道:“臭丫头,又是你!上次偷袭我,出言不逊,这次越发放肆,居然敢辱骂我。你爹当初还想求我娶你,亏得本世子没瞧上你,否则我得戴多大的绿帽子啊。”

    李璨向前迈了一步,狠狠地威胁他道:“郑醇,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郑醇继续挑衅道:“否则,怎样?再像以前一般上来打我一顿,李璨你也太狂妄自大了,这四周可都是我的人。就凭你跟她赤手空拳还想吓唬本世子?”

    史淮也打马跟上,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世子,当

    初就该娶了那个丫头,每天在床上打的她服服帖帖,她才能知道世子您的本事。”

    两人凑在一起挤眉弄眼地嬉笑,看着他们时眼里尽是些下流的神色。林月沅虽然为人豪爽,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受到了如此羞辱,立时便要挥拳而上。李璨谨慎地环视了一圈四周高处停驻的人马,念及两人身上之伤,伸手将她拦下。

    史淮又在他耳边咕咕叽叽,郑醇听得津津有味,双目放光。话毕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真有你的。”他不怀好意地对近旁几骑使了个颜色,众人会意,嘿嘿同笑,便驾马度潭,水花四溅。他们渐次靠近,将二人包围其中。

    林月沅气急,拔出腰间鞭子甩出,无奈身寒体虚,四肢无力,又带着外伤,鞭梢还未完全甩出就已触及地面。郑醇在对岸看着,放肆讥讽。史淮更是长出胸中一口恨气,身心舒畅不已。

    李璨想拔刀相助,然而疲惫虚弱也束缚住了他的四肢,若是真动气手来,他们只有束手就擒。

    林月沅喘了口气,情急之下大声叫道:“你敢如此胡来,你不怕我告到圣上面前。”

    即便搬出圣上,也不能使郑醇心生忌惮,因为阴毒的史淮已经替他想了一条妙计。他兴奋地狂笑道:“那太好了!我们不但要找圣上还要七殿下好好理论一番。李璨你与七殿下情同兄弟,却勾引他的表妹,他的心头至宝。”

    两人又羞又恼。林月沅气的面容狰狞,很不能挺身上去将其撕碎。李璨面如寒铁,阴冷沉重,像一团浓重的黑云,虽只有隐隐雷动,但已让人产生“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郑醇好不畏惧,继续大胆地口出妄言:“至于你,不知廉耻,背着圣上娘娘和殿下跟男人苟合,丢尽了林家和皇室的颜面,在场各位皆是见证。就算不死,也要被发配出家的。”他望着李璨阴险一笑,“李璨,你免不了要与七殿下反目成仇了。没了殿下保你,你的死期就快了。”

    “左右,给我好好伺候伺候他们,把他们按在水里,好好地清醒清醒,然后在扯了他们的衣衫,绑好送到圣上那里,咱们把话说个清楚明白!”他一声喝命,四围之人开始听命下马。

    林月沅见他们靠近,低声对李璨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咱们干脆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她狠狠地瞪着郑醇,磨骨噬血般地沉声道,“今天拼了命也宰了那个姓郑的和他的狗头军师。”

    李璨剑眉轻挤,凤目轻眯,冷笑连连,忽起一声暴喝:“够了,郑醇,别逼我,否则我就把你做的好事都禀告圣上!”他虽面色波澜不惊,但话语间威严冷肃,仿佛有雷霆之威,能震慑人的心魄,便如当年长坂坡的张翼德一般,仅凭气魄便能吓破人胆。

    旁人都有些惧怕,郑醇却无惊无骇,强声道:“还想威胁我,怎么你还想扮猪食老虎啊?”

    李璨哼哼一笑,睥睨他道:“孟蓼是你杀的吧?金波公主流掉的孩子也是你的吧。”

    郑醇心里一颤,随即又变不改色地抵赖道:“孟蓼是谁?听都没听说过,金波公主,尚未出嫁,哪来的孩子?李璨我看你是从上面摔下来,摔傻了吧。”

    李璨闲适踱步,言语淡淡,却自有一股动魄惊心的气势:“郑醇,你在鼎山王的封地欺男霸女惯了。是不是以为这宫里也能任你横行无忌。自你来到长安,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就不必说了,欺霸宫女,**贵女,乃至与公主***这一桩桩一件件,要不要我到圣上面前禀个清楚。我今天既在你面前说了,就有十足的证据,别忘了我手下禁军掌管语鸯宫三处宫门,你每次往来,我都心中有数。你诱骗孟蓼,让她失身于你,你厌烦之后便又抛弃。孟蓼的性子,自是要与你拼个玉石俱焚的,你就动了杀机。别忘了山东孟氏虽不如你们郑氏前朝贵族豪强一方,可也是传了千年的圣人后裔,受世人尊崇。你干出这等事,便是鼎山王要护你,言官和儒生的口水也能淹死你。”

    史淮见郑醇眼神中有些闪躲之意,便继续激他道:“王爷何须畏他,等西南军里那批老骨头都死得差不多了,皇上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他!”

    郑醇点点头,遂又底气十足地说道:“你果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将此事当面相告,看来你很是有恃无恐啊。”

    但他越想越心惊,又见李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生怕他将这件事抖出去,毕竟他杀孟蓼也是一时失手,可孟氏清流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他杀了人家的女儿可不是好遮掩的。他一下狠劲,便动了杀意,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休。他阴毒地盯着李璨,凶狠道:“好啊,李璨你诬蔑我将孟蓼掐死,以自缢瞒天过海。倒给我提了个醒,不如我就成全你们,今日便再次送尔等上路,事后只向圣上禀报说你是失足落水,溺水身亡。”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惊,尤其是史淮,他原本只想挑拨两人,对付林月沅,哪知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郑世子可比他想象中的狠绝多了,竟然想下杀手。担人命官司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还是李氏皇族,虽是个不得宠的皇亲,到底也是皇帝的亲侄子,还有西南诸军的拥戴,哪能说杀就杀。于是他赶紧厚颜无耻地劝和。

    但郑醇既然起了杀心,就不能将这个祸患留下,否则他终有个把柄落入他人手,一生都别想安稳。

    史淮颇有些悔意,急忙劝解道:“世子不可妄动。小侯爷只可羞辱不可妄杀。若是李璨一死,西南军里几个老将哗变,圣上面前也无法交代。但若是李璨名誉一毁,让西南军得知他们旧主的儿子竟是如此不成器的混账,他们一旦灰心,失了扶保之意。圣上也会龙心大悦。”

    郑醇烦躁的低吼道:“我不是说了吗?到时只回是落水身亡。”

    “纵是圣上相信,西南军旧将怕是难以信服,到时圣上面前讨说法,咱们岂非惹祸上身。”史淮辩解道。

    “若说他溺水而死,西南军不相信。那说他与人同奸,那帮老骨头就能信了吗?”郑醇显然已经不想与他在做口舌之争,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将他们俩闷在水里,溺死了事。”

    一听说杀人,众人微微一愣,又听得杀的是皇亲国戚,众人都有些怯意,互相观望就是没一人上前动手。

    郑醇急的大喊大叫,高声辱骂他的手下。

    又一阵地动山摇,车马奔袭之声擂慑大地。这次来人比之郑醇一行不知多上几倍。众人在怔忪中,肃立片刻,史淮脸色大变,慌乱叫道:“不得了了,是圣上銮驾到了。”

    郑醇勉强稳定住心神,吼了他一句:“慌什么。”他望着对面李璨镇定自若和林月沅欣喜得意的神色,越发慌张。他与李璨此刻已撕破脸皮,无论他如何急发狠招,李璨都会将他杀死孟蓼之事,与公主宫女贵女**之事告诉圣上,如此只会两败俱伤。他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他有焦急催促手下,让他们趁圣上赶到之前,赶紧下手。众人犹犹豫豫,都不上前,故意拖延时间。郑醇大声的咒骂一句,冲水而过,自行下马,想要亲自动手。

    众人见状,纷纷退去,史淮见他迷了心智,自寻死路,便策马扬鞭自顾逃命,众人一见,一哄而散。现场便只剩下了李璨、林月沅和郑醇三人。

    此刻罢手已然来不及了,但如今只剩下郑醇一个人单枪匹马,两人若在平时任何一人随便出手都能制得住他,先下虽受了伤,可联手还是能与他僵持一阵的。

    郑醇毕竟二十出头,急躁莽撞,骄矜狂妄,又不懂得克制隐忍,比起他老谋深算的父亲差了十万八千里。今日稀里糊涂将自己逼入绝境,只得硬着头皮与两人拼命。

    他挥拳而上,两人同时退让,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联手抗敌,以前总是互相攻战,因其所学武艺本是一脉相承,总是相生相克,难分输赢,唯因李璨是男子,体力占优势,一旦林月沅恋战便有些吃亏。今日则大大不同,两人虽从未配合,但一招一式,一张一弛,一进一退,便又如心有灵犀一般,每当其中一人露出破绽,另一人必然迅速补上,快速进攻,另他无暇击破。只得疲于应战,十分吃力。

    两人越配合越显得得心应手。李璨执扇一个横削,郑醇反应迅捷,立即弯身,本是躲过他这一招,却买了大破绽给一旁的林月沅。林月沅得意大笑,一脚踢到他屁股上。他重心一歪,向前一扑,整个人像个乌龟似得趴入水潭。

    林月沅不住大笑,李璨挺身收势,也不忍住轻声一笑。

    被怒气冲昏头脑的郑醇也顾不得许多,拔出腰间长刀,对着两人狂砍过来。

    原本他还想将两人打到水潭里闷死,依旧按史淮的一套说辞脱身。因而总算有所顾忌,没动武器,而今他屡屡挫败,被两人一击再击,恼羞成怒,竟乱了心智,一副要与两人同归于尽的疯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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