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幼绮从二太太那里带了些许药材过来,人参吩咐丫头煮了汤,一面隔着帘子笑着同孟姨娘说:“晚辈来的迟了,还请姨娘不要见谅。”
孟姨娘习惯性的摆上假笑:“哪里的话,姑娘身份尊贵,妾身当不起。您来探望一次,已是我这地方蓬荜生辉,哪有埋怨的理?”
柔云给人看了座,又奉了茶,随后就安静的守在床边。
陈幼绮看了看那嫩黄色的帘帐,关切的问:“姨娘可感觉好些了?当真是飞来横祸,那日阿瓦蛮族前来作客,竟好端端的就发起来了,到今日也没好,不知是什么缘由。”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嘲讽,孟姨娘气的快呕血,虚伪道:“陈姑娘说的是,现已感觉好些了,大夫说没有大碍。”
陈幼绮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陈家有位老神医,被我父亲养在家中,听说专擅治恶疾,可惜玄河离得远,否则该请来为姨娘看看。”
孟姨娘忙说:“这怎么使得?妾身身份卑微,不值当大费周章,况原也算不上恶疾,就是要多休养罢了。”
陈幼绮本就是随口一说,见她态度还算恭敬,心里也满意,看样子这妾室也不算蠢得很,好歹是个会说话的。
该打探的也打探清楚了,陈幼绮可不愿意在这里多逗留,免得染了病气,当下便告辞了。
谁知柔云正送到门口,赶上大老爷甄鹏辉背着手急匆匆进门,语气颇为不耐烦:“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陈幼绮一愣,立时就顿住脚步,轻轻屈膝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叔父。”
按着她在甄鹏程那里的辈分,喊一声叔父不为过。
甄鹏辉也是没想到还有外人,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不免就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叫人起来,随口问了两句住的可还舒坦之类的话。
今日陈幼绮打扮的简单,嫩黄色的撒花洋裙,蝴蝶珍珠步摇,简单不失大方,稳重不失俏丽,当真嫩的如同花骨朵,将这个年纪的姑娘最好的样子表现出来了。
大老爷心中又发觉异样,陈幼绮也是略有些不自在,咬着唇站在一旁不言语,及至他发话方才离去,见外男总归是不好。
甄鹏辉一路进去,语气比方才好了不少。
“你派了小厮前来传话,怎么我走的时候还好端端,回来就又卧床不起了?”
孟姨娘也是委屈,就等着甄鹏辉回来为她出气了,听这不耐烦的语气,一时也憋着不敢说了。
“老爷,妾身还不如投湖死了干净!”说罢便哭哭啼啼起来,“柳氏实在欺人太甚,二少爷太过纵着她,已然是半分脸面都不给妾身留了。”
甄鹏辉眉头一皱:“此话从何说起?”他吩咐柔云:“把帘帐掀起来。”
孟姨娘惊叫:“不要!”她立马换了一副柔和些的强调:“老爷,妾身现在的容貌实在不能见人,还请给妾身留几分尊严。”
甄鹏辉虽说也不愿看,但是心里留了个底,怕柳氏欺瞒,故而坚持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样子没有见过?我心中担心,非得看看才成。”
孟姨娘还是犹豫,含糊着踟蹰了一阵,才说:“柔云把帘子掀开吧。”
甄鹏辉坐在窗前的绣墩上,柔云方抬起一半便探头往里头看去。登时便倒抽了一口气,那孟姨娘哪儿还有个平常的样子?脸不似脸,五官都快要分辨不出,脸颊红肿不堪,上面涂抹着黄乎乎的膏药,令人作呕,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
他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轻咳了一声,说:“你好好养着,叫大夫多配几服药,定要治好。”
孟姨娘幽怨的叫了一声老爷。
甄鹏辉心里又不舒坦了,看看这屋子,人人自危的,他康健的身体,可不愿染了病气,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多留了,你好生安养。”
孟姨娘心里有气,也只得恭敬地将人送出去。
如何猜不到他心里怎么想的?她揣摩这人心思二十年,简直要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
还不是被她的面容吓着了,还说什么有要事!甄家的要事有哪一件能被这窝囊废管着?!
看人走远了,柔云才俯下身小声的说方才看到的事。
孟姨娘听了惊疑不定:“你说的可是真的?方才老爷一直在看那小陈氏,眼神不一般?”
柔云笃定:“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