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勒住脖颈的铁箍,深陷入皮肉,浸染到黑色的血污,与反复弥合溃烂的腐肉,若即若离。
困兽被锁在石道上。他的胳膊、膝盖和小腿向后被碗口粗的铁链锁住了,铁链焊死在石缝中。他僵直地向前探俯着头颈,顺从着颈中铁索的牵引。铁索的另一端淹没在血沼的死水中。
“你是人?”夏雪宜问他。
困兽凶很地瞪着眼前的人,喉咙里发出汩汩的声响。他的声音嘶哑,断续难继。
“你可以说话吗,你是人,对吗?”夏雪宜试着扶住他的头,这样可以减轻他头部的压力。
困兽没有挣扎。
“我猜你是人。”夏雪宜看着他。
“我,是,白川,寺。”困兽的回答,含糊,艰难,痛苦。
“你说你是,白川寺?”夏雪宜逐字复述,并加重了语气。
“我是,白川寺。”困兽的发音清楚了一些。
夏雪宜把他的头发分拂开,“白川寺,五十岚城的大公,白川寺,你知道他。”
“我,是,五,十岚,大公,白川寺。”困兽的霸气,发自肺腑。
脏乱污浊的困兽的脸庞,沾满乌黑的血渍和腐烂物的毛发胡须将他的脸遮掩去了绝大部分。夏雪宜看不出他本来的容貌。
“这让人难以置信。”夏雪宜直言不讳,“虽然,我们素不相识。”
“我,有,十岚,大公烙印。”困兽的语速越来越流畅,“我的,父亲,四十岚大,公为我烙上。”
“你是说烙印。”夏雪宜学会了一个新的词语。
“在,胸口。”困兽低吼。
夏雪宜移开困兽蓬乱的须发,他身上恶臭扑鼻的衣物破烂不堪。胸口,裸露在须发之下,厚厚的污垢结成了乌黑的痂。
烙印,却依然醒目。
黑色的漩涡,在困兽的胸口,烙印的尾翼向右上方倾斜45度角。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夏雪宜问他。
“你,为什么,这里,到血兽之眼?”困兽的脾气很暴躁。
血兽之眼。夏雪宜记住了这个听起来很吓人的地名。
“别紧张,我们是过路的。”李维斯神情自若地跟过来,他已经确认困兽不能自由移动。“五十岚城的风景不错,比这儿好多了。”
“五,十岚,星纪最,美的城邦。”困兽对李维斯的恭维很领情。
“是的。但是,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不是在白檐金阁。”李维斯勇敢地和困兽对视,“你说你是五十岚大公,这可真是叫人觉得意外。”
困兽死盯着李维斯,“你从金阁来。”
“哦,怎么会。没有,我们只是在山道上看见。他们说,那是五十岚大公的城堡。而你却在这儿,像一头受伤的狮子。”李维斯深表关切。
“你们,身上,有,十岚,温泉的味道。”困兽忽然平静得异乎寻常,“白檐,金阁的温泉。”
“别骗他,如果他是真的。”夏雪宜提醒李维斯,“他不会比你笨。”
“如果他是真的,好吧,这句话真有意思。”李维斯换了一种语气,“听着,我们是五十岚大公的客人,确切地说,我们见过五十岚大公本人。他和你不太一样。”
“骗子!”困兽怒吼,“你们这些魔鬼!”
“哦,别,别这么说,我们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李维斯看了一眼夏雪宜,“幸亏我的朋友很聪明,他觉得我们见到的五十岚大公有点儿不对劲,你瞧,他果然猜对了。我们是第一次来五十岚城,对你们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不是我们的错。”
困兽的眼睛红的可以滴血,“那个,骗子,让你们,来做什么。”
“不知道。我们没接他的生意。我说了,我朋友觉得他有点怪,白跑一趟。其实我们付不起这个路费。”李维斯自己和自己开玩笑。
“你们,从哪儿,来?”困兽很疑惑。
“金科魔爵骑士军团学院。”李维斯报出通行天下的名片。
困兽毫无表情。
“骑士军团学院。你应该知道。你是我们的赞助人,王尔慈,你见过。不是吗?”李维斯不断地给他信息。
“我为什么,要赞助,你。我不需要骑士。”困兽很固执。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们的一位骑士,很优秀的人,你见过他,你对他很欣赏。你还为他提供了费司怀亚的比赛资格。你记得对吗,就在半个月之前。”李维斯热情过度。
“魔鬼!”困兽咆哮起来,“我不需要骑士。五十岚城不需要骑士!那些魔鬼!”
“如果你还想从他这里知道活着出去的路,就不要再刺激他。”夏雪宜警告李维斯,“很显然,他和那位五十岚大公,可能共享了同一个身份。而他在这里的时间,恐怕大大超过了王尔慈获得新的赞助的时间。”
李维斯惊讶地看着夏雪宜,“你不会真的相信他才是真正的五十岚大公吧,这个疯子?虽然那一位也不怎么样,但是至少看起来正常多了。”
“以衣冠取人不是什么好习惯。如果我们能出去,就能验证他的话是真还是假。当然现在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活着出去。”夏雪宜提示李维斯重点。
“当然。是的,如果他也想出去的话。”李维斯稍作妥协。
夏雪宜执着地扶着困兽的头,“你想要出去吗,离开这个地方。”
“嘿,”困兽狡黠地一笑,“我不会给你们带路的。你们这些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