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看了徐谦一眼之后却是呆了一下,显然认出了徐谦,那脸上的刻薄顿时消失不见,立即凑上来,笑嘻嘻地道:“原来是徐会元,奴婢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竟是差点冲撞了你老人家。”
徐谦左右张望,心里说,这里除了我之外,莫非还有个老人家不成?自己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了老人家?他要是知道,在这里,三十来岁的黄锦已经成了许多人的老祖宗,多半心里就平衡了。
这公公有些为难了,让徐谦撑伞嘛,似乎不妥。可是这徐谦和宫里的关系很深,和陛下的关系自不必说,便是和黄公公那也还算热乎,若是这时候这姓徐的跑去说一两句坏话,他这样身份的太监随手就可以被人拍死。
犹豫了一下,这太监立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咬牙道:“徐会元,外头这么大的雨,你老人家今日又要殿试,切莫着凉了,宫里的规矩是不准打伞的,奴婢这件外套便借给徐会元挡雨吧,徐会元不必客气。”
其实徐谦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居然理直气壮地接了他的外衫,看了这只穿着一件内衣在风雨中冷得瑟瑟发抖的太监,心里只是感叹:“果然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若是这太监不畏自己,怕是这一次就是被冷眼相看,那也得淋成落汤鸡了。”
他双手举高外衫,遮着自己的脑袋连忙朝殿中冲去。
却说这时候,后头来的贡生们看到外头的大雨,再看撑着衣衫冲向殿的徐谦,便也忍不住问赶车的太监:“外面下雨,能否借公公衣衫一用?”
可气的是,这些太监却是火冒三丈,噢,你们是人,咱家就不是人?你们不就是贡生吗,有什么了不起?中了进士,那也不过七八品的小官儿,在宫廷里屁都不是一个,咱家割了卵子进宫来,就是给你们提鞋、脱衣衫给你们当伞用的?真是岂有此理!
太监们一个个黑着个脸,朝这些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们回以冷笑,随即便是冷嘲热讽:“这儿可不是外头,借衣衫?衣衫能借吗?你借得起吗?”
贡士们觉得自己受了侮辱,自然听得出这些太监的嘲讽,便忍不住捶胸跌足道:“方才那人不是借了衣衫去遮雨?他可以,为何学生不可以?”
太监们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人家叫徐谦,你叫徐谦吗?”
徐谦……
于是乎,这些同年们还没有相互认识,大家对徐谦的认识就深刻了不少。
既然如此,吵闹也是无用,大家只得继续冒雨,一个个如断线风筝一样狼狈的朝太和殿冲去。
太和殿里,八个阅卷官早已等候多时,此时天子还未出现,读卷官们各自站在案牍之后,而这殿里也已经摆放了百来个案牍,上头都有笔墨纸砚,又有沏好的茶水,周遭有数十个太监屏息而立,徐谦进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并没有浸湿多少,只是衣袖沾了些水,他随手便将那太监的外衫丢到一边,当先上前,给诸位读卷官行礼道:“学生徐谦,见过诸位大人。”
八个读卷官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和冷淡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承了他的礼,也并不和他打话,倒是边上有个太监朗声道:“贡生徐谦,赐甲排一号坐。”
殿试的规矩,徐谦早先就打听得差不多,这些读卷官这般冷着脸对他,倒不是因为和他有仇,只是故意显现出读卷官的威严而已,他也没说什么,眼睛瞥了其中的桂湘一眼,便乖乖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到其他贡生纷纷到了,这些人就狼狈得多了,身上的雨水用手一拧都能拧出一盆水来,一个个冷得瑟瑟作抖,看了一身干爽的徐谦,心里很是嫉恨。
大家一个个给阅卷官们行礼,阅卷官们皱眉,这时代毕竟没有气象预报,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有大雨,如今考生们都淋成这个样子,怕是不宜考试,便有阅卷官站起来,请了个太监过来低声交谈,这太监会意,急忙去了,过不多时,那太监去而复返,朗声道:“请诸位考生到偏殿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衫吧。”
众人如蒙大赦,倒是令幸灾乐祸的徐谦有点儿失望,心里不免腹诽:“原来还能换衣衫,真是可惜,若是让他们这样考试,那才有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