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力,一个是剑宗叛逆,一个是魔道魍魉,我们再来大战三百回合,好不痛快!”
那尘土中阑珊走出一人,衣裳凌碎,头发披散,面色惨白,嘴角殷红。他胸口一个碗大伤口,肺叶颤抖,皮肉不接,鲜血直冒,煞是骇人。却是那黑衣中年男子。他刚要张口,又喷出一口鲜血,缓了半晌泠泠笑道:“猪鼻子插葱,装模作样。你体内经脉半零不落,内伤脏器岌岌可危,说你命悬一线毫不夸张。我二人只消再与你缠斗片刻,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
“咯咯...不要抢我的台词呵...”不知何时,一身黑袍的烁清缓缓站起,他声音娇媚狠毒,眼中吐火,右手放在左肩腋下,额上汗珠直滚,显得痛苦异常。
慕容归一眼中泛起亮光,霍然仰头向天,瞳孔张开,星空落下,二十二颗星辰婉转飘飞,灵动雀跃,围绕他双腿飞旋。只听一声“合”,那二十二颗恒星蓦然聚拢,化为一柄三尺软剑。只瞧那剑流动似水,周遭元炁欢呼跳动,剑身上流淌两个古篆,却是“天市”二字。那软剑被他膝盖一顶,飞到右手袖间。只见慕容归一身随腰转,袖随身动,一口长袖竟将三尺天市剑舞得俊逸轻灵,吞吐似有生命,剑影如潮,一时叫人眼花缭乱。他脚下发力,路线怪异步伐诡谲,翩翩游走于虚空,刹那他的身影便消散不见,只传来一句:“名唤‘白驹’,窥时光天道之一隅,履三生百年之兴衰。”
烁清心头大骇,闪到黑衣男子身边急道:“杀才!有什么王牌杀招快快使将出来,我帮你抵挡片刻!”黑衣人点点头,情势危急,也不多言。只见他双手成爪相对,水晶头骨在距离双手掌心一寸的地方飞速旋转。他双眼冒着森森鬼气,口中念念有词:“红尘百代,兴衰荣辱,红颜几何?终归尘土......”
几道剑光一闪,慕容归一袖里剑气自成乾坤,发之随心,收之随意,浑然相成,天、人、剑三位合一,目之所及,一片剑影。
烁清心中直骂,他师承玉虚剑宗里‘玉’之一派,需得一宝剑方能发挥十成功力,手上功夫倒实在稀松平常。他不像慕容归一能凝练出无穷无尽八极剑炁,身后三柄流光光剑一毁,便真真没了兵刃可用。自从他得寰天剑以来,这般穷途末路还是头一遭。
他先后咬牙与天市剑炁交了十数次手,却根本摸不清路数。这剑意太过灵动,白驹步法又操控时光,速度之夸张远非常人所能揣度。只眨眼功夫身上几乎被刺了数个透明窟窿,若不是仗着玉虚剑宗玲珑游天步,只怕已不知死了几回。看样子黑衣人似乎还需要一段不短时间,烁清只恨自己不能叫那更漏滴快些,一转眼脖子被剑芒轻轻划破,霎时间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出了一身冷汗。
他叹一声,猛地跺脚,右手掌心冒出一座黄色小钟向天上飞去。那黄色小钟越变越大,最后化为一座三丈巨钟将二人罩在里头,钟身黄色光晕流淌,隐隐有符咒显现。烁清怒道:“天杀的,你再不抓紧,明年就是我们俩的祭日了!这东皇钟最多顶住十息功夫,我……”
他话没说完,“哇”一声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气息明显弱了几分,半跪在地半天站不起来。”原来受慕容归一一击,钟身上悄然爬了几条裂纹,慢慢延展。
这东皇钟与烁清息息相关,每次受到攻击必定伤及自身,钟破更有性命之忧,是以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想将其祭出。、慕容归一脚踏白驹,缩地成尺,顷刻间飞上数万丈高空,哈哈一笑道:“看我打破这龟壳!”话音一落,如天星下沉,陨光坠地,他双腿化为赤色火焰,带着至为精纯的毁灭法则之力狠狠撞在东皇钟上。
黄芒四散,东皇钟钟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烁清“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匍匐在地,颤抖不止。他隐约间听到‘大悲’,‘羽化’,‘蛊惑’几个词,却筋疲力尽,神智渐远,早已分不清咒诀的意思,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慕容归一连续两次攻击竟都没有打破这口纯黄小钟,不禁“咦”了一声,心中战意又起。这一回他丹田内涌出二色瑰光,赤红攻击里赫然夹着几点绿芒,顷刻间化为演化为漫天大火,直如煮沸了天穹。那大火烧在东皇钟上,烁清仰天大呼:“吾命休矣!”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那口东皇钟支离破碎,再没有防御的作用。法宝被毁,反噬连心,烁清周身上下炸了几响,七窍流血,气若游丝,哪还有先前的威风?
这拼命才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并没有浪费。
只听“苟苟苍生,涸辙之鲋,浮华万象,终归虚无!”最后一个字落下,那水晶头骨抟天而起对准慕容归一砸去。五副骷髅面孔或哭或笑或喜或悲或愁或叹或怒或忧,融进世间沧桑千万,带着绝世冲击,如厉鬼索命。黑衣人哈哈狂笑,朝天大喊:“一副将死之躯,这一招叫你扒皮抽筋,神思入幻。你就在悠悠红尘里挣扎,在无尽痛苦中和阎罗相会吧!”
“咕隆隆”传来滚滚闷响,好似天地间开了个诺大磨坊,空间扭作一团化为漩涡,直将天地秩序也搅乱了去;“咔嚓嚓”崩鸣,几道闪电自天边而来,望天边而去,将天割成几块,一时间好像打碎了染缸,五颜六色充斥云霄。
黑衣中年男子面色如菜,咳了几滩血,心中却欢喜异常,喃喃道:“扶摇山统领洪荒世界南方万里,你一死,我幽煌道背芒顿消。不过今日一战,且不说烁清生死难料,重伤之下施展这攻击与幻术兼备的“五鬼巡天”,只怕我也要修养相当之久了。”他心中一阵敬佩:“慕容归一,惊才艳艳,前无......”
“砰!砰!砰!砰!”黑衣人身上忽然几响,只听他闷哼一声,眼角滴血,一双眼睛布满红丝,直勾勾盯着远方,鲜血从嘴里跳将出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他低声嘶吼:“怎么…怎么可能?!”
一声豪迈大笑响彻海天,慕容归一满身鲜血倒在扶摇山顶,全身没有一处完整肌肤,眼耀十万繁星,哈哈道:“‘五鬼巡天诀’名不虚传,可惜虽然我四肢皆废,身无寸脉,然而我身处红尘之外,你却叫我品味红尘之哀,岂不可笑?岂不愚蠢?”
黑衣人顿时面如死灰。
“棋差一招,你们终究输啦!”慕容归一艰难抬起头,瞳孔伸缩,嘴角戏虐:“我慕容归一拼命的打法,天下何人受得?幺魔小丑,黄泉九幽,速来领死!”他哈哈大笑,头顶泥丸宫冒出无尽淡绿,口中念念有词:“
红尘一寸入菩提,扶摇百代同天起。
朝窥天道晚可死,旦夕祸福总相依。
更漏三尺时为盏,白驹半步蔑八极。
洪荒唯我一声笑,十亿神魔尽归西!
天之三剑其终焉,名曰‘灭’。”
黑衣人肝胆欲裂口中叫骂不住,周身精血汇于足底毫不犹豫燃烧起来,瞬间化为一道血影,连方向都来不及辨明,抓起生死不知的烁清便往远方夜色里逃将而去。那血影穿梭虚空,眨眼已过十万丈。血影中的黑衣人扭头一看,一柄淡绿色炁剑直插云天贯星洞月,如山川耸立天际绵延八百里,一剑劈来,天地变色,鬼神不知。生死关头直将黑衣人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有一开始的成竹在胸?
那血影遁术不愧为幽煌道不传之秘,蹑影逐日势若鸣潮,速度之快当世称甲。下一瞬又掠出几万丈,堪堪与劈将下来的淡绿剑炁擦背而过,惊得黑衣人汗流如滚浑身透湿,心中拜了八百神魔西天佛祖,千钧一发里终于保全性命。虽然那淡绿炁剑扫过的剑气依旧劈得他背后血肉模糊,但他心中却是欢喜无限,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知多少岁月都不曾有过了,他忍不住哈哈一笑,提着烁清,头也不回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慕容归一倒在地上,长吸一口气,面上平静如古井,毫不遗憾。他咳咳苦笑摇头,望着漫天星斗,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他体内灵力在经脉之外乱奔不熄,五脏六腑破碎支离,转眼间法术反噬与内伤外患齐齐涌将上来。他体内一阵剧痛,喉间鲜血不断望上冲,只少顷功夫,便又吐了几口黑红色的死血。他双眼神采不再,脑中昏昏沉沉,呼吸渐渐困难,四肢慢慢冰冷,眼看便要活不成了。他似乎知道大限将至,哈哈一笑道:“此时没有好酒,人生一大憾事。”忽然面上又晴天转阴,喃喃自问:“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良久,终于一声长叹传来。
慕容归一努力睁开眼皮,用尽气力在头顶泥丸宫上凝成一柄淡绿小剑。只见那小剑在空中翻飞写字,一笔一画极为艰难,却是:
吾徒明灭
扶摇遭变,今后宵小横行,邪魔重现,好自珍重。
吾派有一至宝曰’司冥’,乃万剑之尊,封印于西昆仑瑶池湖心。现令你为扶摇山第四十七代掌门,日后前往取剑。谨记参玄悟法,坚持本心,以正道自诩,匡道义,窥天机,重振扶摇。
师归一绝笔
慕容归一写完最后一个字,头顶炁剑随风消散,几丝长发抟风而起飞向远方,在月色下折出雪白光华。他微微一笑,阖上双眼。
一代修真巨擘,正道领袖,在这万丈山顶,就此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