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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汐心道:“七年过去了,大家还记得如此清晰、如此挂念、如此激动,我竟然有点儿小感动。”
“魔气扰心,大家稳定心神,切莫惊慌。”炎石军沉声道,“白首魔女当场处刑,死去多年,自然不可重现江湖,莫被迷惑了,着了她的道。”
“白首魔女?”
洺竹默了片刻,细细将百里汐上下一打量,眸中拂过光,他笑道:“你若真是那离笑宫白发女魔头,小僧有一事不明,这里的都是要将你赶尽杀绝的人,你为何要救他们?”
“是啊,为什么呢?”百里汐歪歪头,看看自个儿的指甲,“我救他们,大概是他们比较笨吧。”
她扫一眼昏迷的炎长椿,又饶有兴趣地将脸上千变万化五颜六色的名门正士们挨个儿一瞧,“你看,这所谓的名门正派,一点点火苗,一点点谣言,再加上方才你一点小伎俩,他们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要讨伐炎石军,压根不去想其中究竟与真相。说不准如今我把他们给救了,我就被洗白了呢?”
众人:“……”
百里汐道:“当时明州绞杀妖巢,你对炎庄主派送给五毒门的信使下了手脚罢。真正的洺竹去哪里了?”
洺竹呵呵一笑,“我是洺竹。”他指指自己胸口,也不遮掩,“那个傻和尚就在这里。”
身后行尸走到落音和徐川面前,手里的长剑泛着寒光搁在他们脖子上,洺竹嘲讽道:“你觉救得了所有人?”
百里汐耸耸肩,“那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她将红伞举起。
无数赤红的燕尾蝶如暗夜的群鸦,摇曳鲜红的光芒,旋转地飞向空中。
啪。
一滴水从空中跌落,砸在洺竹肩头。
“我可是女魔头哎,怎么能轻易出手呢,起码要焚香沐浴才行的呀。”
语毕,暴雨倾盆而下。
这场雨洪水猛兽似的,轰啦啦当头泼下,几家门派大伙被浇的透湿,发梢哒哒地滴水。
密麻响亮的雨水将浓厚粘稠如黑泥的雾气冲散大半,地上积起浅浅的黑色水潭。
落音终于收回压在琴弦上的手,闭上眼,捂住额头吐出一口气,极为疲倦的模样。一旁小书童兰亭连忙将古琴罩上,又披上一件衣衫给他。
“黑雾……散了?!”
只剩稀疏的丝丝缕缕在空气中游曳,众人刚面露喜色,一想到这儿还有个百里汐,脸上的欣慰即刻化为戒备紧张。
黑雾方才化解,他们的手连忙握紧武器,一时间也不敢妄动,眼睛死死盯住百里汐,好像她一动,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她碎尸万段,反倒将洺竹排在其次。
雨中女人举着红伞,没有管他们,也不看他们眼中的惊惧与愤恨,只笑盈盈地瞧着洺竹。
洺竹不怒反笑,“你看,他们恨不得把你像七年前一样,再凌迟一遍。”
百里汐说:“这有什么办法呢,洗白总是要花点儿时间的。”
洺竹道:“灵印寺里,我不该放你走,是我的过失。”
百里汐道:“你知道就好,反派总死于磨叽和话多。”
身后一道人影掠出,挡在洺竹面前,正是柳含光。
“杀了她。”
不再是少年音,这嗓子嘶哑低沉,如同千年火烧过喉咙。
柳含光空洞的眼中渗出疯狂的黑色,如一只虫在蠕动。
百里汐见面前男人如幻影般欺身而上,左手掌心挥出滚烫的风——
天上忽闪一道惊空雷光,将夜色照耀如白昼,苍白的闪电夹杂噼噼搫搫的烈火如一条龙从空中笔直落下,正正将柳含光整个地吞噬,震得远处楼阁瓦砾嚓嚓抖动。
雷声轰鸣,近在耳边,掀起的狂风吹得百里汐以伞作挡后退几步,心想,来了啊。
刚一松懈,心胸骤痛,低头呕出一口血。腿脚发软就要坐下,身后有人扶住她的腰,把她接住了。
别庄院场里其他人的叫声和面庞好像皆然消弭于雨中。
百里汐没站稳,靠在这人怀里,他呼吸轻微不稳,胸口起伏,想来是刚刚赶到。
她瞅见男人青袍金纹的衣衫,抽着气儿想开口,嘴角又冒出一汪血,淌到脖子下面。
“寂流辉。”
她仰起脸,看见男人平静的面庞,眼眸黑黑如同寂默的夜海。她努力地想发音,雨淅淅沥沥,他的胸膛格外暖和。
男人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从她手中抽出红伞,默默撑在她头顶。
“没事了,”他低声说,“辛苦了,百里。”
百里汐舔舔牙缝儿的血渍,浅浅笑起来,意识很模糊很模糊,她懒懒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这场雨来得太晚,我都装不下去了,帮我说说寂明曦。”
“好。”
“生前你给我放过烟花,死后寂明曦替我下一场雨,当年少女杀手寂家二位公子的好处都被我占光了,这就是所谓的女主角光环罢。”
“嗯。”
“不要杀洺竹,他还在他自己身体里。”
“好。”
“他长得这么好看,死掉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