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这原本看来有些可笑的说法。
种种揣测又一次在京城蔓延开来:
有人说曾在外征战并受过伤的萧靖可能天年不久,所以才要离开朝堂避居到别的地方去养病;
有人说萧靖因为推行新政而得罪了太多的人,在不得已之下只能暂时蛰伏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也有人说萧靖是因为在朝堂上遭到了其它朝臣的排挤,因此才愤然选择下野。
有道是旁观者清,但很多时候旁观者也不过是在一边按照自己的喜好妄加揣测而已,一些心酸与故事只有当局者自己才最清楚。
从政十年,萧靖为大瑞付出良多。他并不在乎民间对他毁誉参半的评价,也不在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与各种恭维奉承,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家人与理想中的平静生活。
因为主持新政,他在几个孩子最幼小的时候未能充分尽到父亲的责任,缺席了他们最需要父亲教导的那段时光;
因为政敌太多,就算他受到了天下最严密的保护,一家人也不得不为他提心吊胆,在他屡次遇刺之后更是寝食难安;
因为事务繁巨,他不得不舍弃了全部的兴趣爱好,不停的迎来送往与尔虞我诈已然让他身心俱疲。
所以,他才在三年前的那天主动向邵宁剖白了自己的想法。
邵宁当然有理由感到愤怒——他最亲密的兄弟和战友突然要离他而去,让他生出了遭人背叛的感觉。
可是,作为这世上最能理解萧靖的人,他在度过了一个烦恼的失眠夜后便接受了这个有些不近人情的请求。
三年后的此时,两人约定的时间到来了。
如今,萧靖终于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虽然他的封地距离京城并不很远,但他终究要离开邵宁的身边,离开浦化镇那间熟悉的办公室了。
邵宁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却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再用手中的权力去强留这个去意已决的人。
春日,三月初七。
这一天,瑞都南门外的路边站满了收到消息的百姓,众人只盼着能看到举家离京的萧靖,向他表达自己的敬意。
那其中有被父母带来的幼童,有代表浦化镇所有乡亲端着饯别酒的老人,还有曾受到镜报帮助、正在翘首期盼着恩人出现的人们。
辰时初刻,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南门。
执拗的邵宁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他诏令文武百官都要来送行。在大瑞的历史上,从未有任何年轻官员享受过这样的殊荣,萧靖由此成了天下独一份。
车仗还在城内时,邵宁便邀萧靖同乘龙撵;萧靖推辞不过,只得在无数羡慕的目光中登上了那辆天下间最尊贵的马车。
一路送到了十里长亭,邵宁仍旧让车仗继续前行;直到日头已到正午、众人行到了城外三十里的地方,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停了下来。
仿佛是为了映衬这份离愁,天上忽然飘起了丝丝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