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换去,靛蓝色、或是灰白色的都还更好些。”
“这?”阿阮很是吃惊,“我十八岁都不到,穿得那么老气做什么?”
她虽然不是妩媚女子,但也爱美不是?
郑显烽才不管这些,仍是继续批判她的衣装,“还有你这头上的碎花也该换了,换成玉簪,这脸上的妆也化得太浓艳了,像是要去蛊惑军心!像是这样的装扮,咱们过去军中也曾用到过,是专门放去迷惑敌军的,都并非怎样出身高贵的女子!还有、你这头发也该盘起来了,你都已经嫁人了,就不能打扮得再这样看起来任性活泼,凡事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切记日后每行一步路,都要显得端庄、稳重,看起来像是个能持家的好媳妇儿。只有这样正经的女子,才能讨得母亲欢心,日后放心地将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你打理。”
此刻,阿阮的脸上已经一阵茫然。
这一日的清晨,她便是迈着小碎步跟在她丈夫的身后,身上穿着灰色的对襟衣,头上盘着圆圆的发髻,整个人打扮得像是她忽然一夜之间就老去了十岁,在配着她脸上这副愁容,活脱脱得就像是个深宅大院里长年不得伸张受多了大气的年轻小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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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皇寺的观德殿中,黄幔与素帷静静悬垂着,几名身着丧服的贵妃人跪伏在灵堂上,一边低头垂泣着,一边将手里的一叠纸钱一片片地放入火盆中焚烧化灰。
灵堂中央摆着香案,案上左右分点着两根白蜡烛,并且设置瓜果鲜蔬香火,中间设立一块牌位,黄纹木牌上刻着“故岐王李弘晟英灵”几个黑字,香案后头便是岐王的棺椁了。
皇帝静静站在棺椁前,默默凝视着躺在棺椁中的岐王。
岐王已被装殓停毕,身上覆着上等缎面织就的绞衾,左手内握着一个翡翠套环和一枚莲花玉石,右手执着玉莲花一枝,头两侧摆着金翠玉佛各五尊,两手边各放置着八匹玉雕马,足下摆着一百零八尊金佛、玉佛,其余尽是他生平心爱的把玩之物,如玲珑宝塔、红珊瑚树、和田墨玉、河西羊脂玉等。
棺椁两边分置着将要装殓的丧葬之物,皆是世俗中价值连城的宝器,光华夺目,巧夺天工,这些将陪着他一起入葬,到另一个世界仍供他玩赏。
皇帝今日也披了一身素衣,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扶上棺椁,一双眼眸只是静静凝视着岐王似是闭眸睡去的脸容。
因他身下垫着六公分厚的檀香屑末,檀香下又铺着四公分厚的香粉,因此棺椁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身上穿着缂丝袍子,周身被珍宝围着,显得那么安静,与他生前活蹦乱跳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今年才十七岁,非常年轻,尚未婚娶,本来未来有几十年的好日子可以生活,却突然遭遇了这人生中难以预知的劫数。
站在门边的杨炎凉正在跟负责丧葬事宜的大臣交代着事情,回头向皇帝瞧了一眼,见他情绪低沉,便走到他身后,说道:“皇上,前些日子柔仪公主之女张弗媚也患病过世了,也是没有婚娶,您看……而且,既然岐王是冤屈的,那么他的爵位……”杨炎凉小心提点着,没有说更多。
皇帝闻言慢慢回过身来,眉眼间有些疲倦之色,昨夜他又是通宵批阅奏折,今早仍是没有上朝,便赶到这皇家寺庙来看望十六弟。
此刻站在这大殿之中,仍能听到大殿外头和尚们的哼唱声,停灵七日,他们正在超度亡灵,度其往生极乐。
他禁不住长叹了一声,“你说的是,十六弟他是冤枉的,他的爵位是之前父皇册封的,朕没有理由剥夺,何况他已经因为朕的疏忽而丧失了性命,至于这死后的荣耀,就更应该还给他,一切飨祀更是不能免。不仅如此,朕仍有意追谥十六弟为靖德皇帝,祔于奉天皇帝庙,同殿异室,令柔仪公主亡女为昭顺皇后,祔葬于十六弟的主陵,择个日子为他二人举行冥婚。”
杨炎凉立刻道:“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想必岐王天上有知,也能感知到皇上您对他的厚爱的。”
皇帝却没有欢喜之色,仍是忧愁浸心,回头再度走到棺椁前,伸手扶着,低眼凝视静静躺在棺椁中的岐王。
岐王面容安祥,在装殓前由得道的大德为其作法,将他脸上的哀戚之容化转平静。
皇帝叹道:“都怪朕太过轻率,害他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与世长辞了。”
杨炎凉脸上也尽是忧愁之色,目光也转到棺椁中似是沉睡的岐王身上,叹道:“皇上也不必太为此事难过的,人的性命时长或短到底都由天定。岐王这么年轻就早早地去了,或许这也是天意吧,皇上也不必太过自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