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海端坐在樟木大椅上,虽然上面铺着皮毛,却依旧觉得一股凉意传来,道,“您也知道杨妹夫不看好这门亲事,所以就要我以势压人,逼得他同意婉月嫁过来。”
林晋海只觉得无奈,他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等来的却是老太太让他去杨府提亲的命令。便是他提了六老爷之前早和杨正霖提过亲事,已被杨正霖委婉拒绝,还执意要求。若他亲自去和杨正霖谈,对方却免不得要三思。
“志儿和婉月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情分不同,这里又是婉月打小长大的地方,对她不是更好,有她那个继母在,将来不知道被许给什么外甜内苦的人家。”老太太有几分无措的解释。
林晋海一哂,淡淡道,“我只看到小九得了好处,这门亲事,母亲已经问过婉月,她不是明明白白拒绝了,母亲又何必强人所难。至于她那继母,婉月是妹妹唯一的骨血,我万不会由人去作践她,母亲放心吧!”
被提起林雅兰,老太太顿时满面羞愧心中发虚,哽咽道,“志儿也是老六的儿子,那你怎么就不能对他多用心一些呢。他那爹娘我是万万不放心,你想我连死了都不瞑目吗?”又道,“你就将志儿带在身边,让他挣点功劳,志儿有了前程,你妹夫那里也会松口愿意将婉月嫁过来,岂不是皆大欢喜。”越说老太太越觉得可行,这样就圆满了。
林晋海略一沉吟便知晓老太太的言下之意,“我可以带他去战场。” 战场比军营还能磨砺人,不过他也不会将九爷往前线扔,这是送他去死,就只让他在后方待着也够九爷受益的了。九爷只是被宠坏,本性却是纯良。
“我要让他挣下功勋!”老太太垂了垂眼皮重申,不允许林晋海避重就轻。
林晋海看了看老太太,他最厌恶夺人功劳的行径,他不管别人带军如何,他麾下绝不允许这种事情,“他有本事,自然能够立功。”
“我要你答应我志儿一定会立功!”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林晋海是个言既出行必果之人,只要他答应了,肯定会做到。
林晋海眉头一皱,有多大的头,带多大的帽子,否则就是贻笑大方。
老太太突然悲声道,“我生养了你一场,你连这么点事情都不愿意答应我吗。”絮絮叨叨又开始诉说起当年的种种,“你小时候……”
林晋海耐着性子听完,怆然一笑然后神色一整,“当年您让陶芳菲进门的时候我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老太太哭声一顿,脸上浮现起不敢置信的神情,怔然的躺在那,忽然哀声痛哭道,“那算娘求你,你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就让我了了这个心愿吧!难道你想让我死了都不瞑目! 娘求你,求你了,你就答应了我吧,我快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对于老太太的胡搅蛮缠,林晋海只是问道,“是不是只要不是您放在心坎里的人都可以牺牲,或者为了你更喜欢的那一个就可以牺牲另外一个。为了志儿的前程,您不惜逼着我违背自己的原则,为了志儿,您明知婉月不愿意还要逼着她嫁志儿。母亲,我们在你眼里算什么?”问完林晋海又觉得可笑,孙子都有了的人,何必纠缠这个问题,起身一躬身道,“儿子告退!”
面对林晋海的质问,老太太脑中忽然窜出一些她避之不及却忘不掉的往事,神色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你知道,你知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八岁那年就知道了?是不是?”
林晋海离开的动作一顿,站在那里却没有动作。
所以他们这么对她,怎么拢都拢不住,对她只有面子情。老太太从心底升起恐惧,惊慌失措的摇头,“不,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人都死了,都死了!”她只做过那么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晋海心下悲凉,八岁那年他出水痘危在旦夕,老太太不眠不休照顾他,他们都以为他没有知觉,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也将老太太在他耳边的忏悔和哭诉听得一清二楚。是她故意留了空隙让虞氏的人有机可乘,她想人赃并获,想让虞氏再无翻身的余地。
神色漠然的林晋海抬脚离开,耳边是老太太的喃喃自语,“我不想的,不想的,我是被逼的,都是他们欺人太甚!”
“去请江太医过来。”林晋海临走之前吩咐丫鬟。
林晋海在燕禧堂院门口遇上从外面回来,正要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林瑾衡。
林晋海道,“你祖母身子不适歇下了,你明日再过来。”
林瑾衡望了望院子里头,又看了看林晋海,见他眉眼倦态,想来是整顿军务繁忙还要为老太太担忧累的。
老太太过完年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她也知道,江太医几乎隔上两天就要跑过来,遂也没多想。
眼睛一转,上前拉着林晋海的手道,“那我们回家,我从寒山寺带了素菜回来,有爹喜欢的佛香素鸡。”
林晋海眉眼轻展,小丫头喜欢猫冬,这时节最懒得出门,这几日却一直在跑各种寺庙道观替父兄求签。握着女儿暖暖的手,林晋海由衷觉得还是生姑娘好,是贴心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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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到了林晋海和林延恩出征的日子。
林瑾衡在家门口送完行之后,又跑马到城楼上,大军要从北城门出发。而林晋海等主要将领还要进宫拜见皇帝,所以她到的时候,大军还没到城门口。林延思也陪着他一同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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