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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炖好了冰糖肘子,晚上就给楚氏送了去。味道很不错,楚氏就留她一起吃饭。席间,对面颜静姝的目光总往颜神佑脸上扫,颜神佑也不在意,估计是颜静媛已经跟她说过了。小时候的事儿,颜神佑现在也不想计较,只是心里有疙瘩,不想跟这个堂妹说话而已。
吃完饭,陪楚氏说说话,有时候是说趣闻,有时候是说一些律法礼仪之类。宵禁前,颜神佑再赶回家。快过年了,泉安侯府也要备年,晚上颜神佑还要帮着姜氏拟定各种单子。
除开本家,颜神佑常去的地方便是姜家。有时候是自己去,有时候是相陪着姜氏去。八郎年幼,京城又比较冷,这两日有些打喷嚏,且略有低烧,颜神佑便自告奋勇,自己往姜家去了。
到了姜家,蒋氏不免关心八郎的身体,且说:“这个岁数的小儿郎,最不好养!万不可掉以轻心。”
颜神佑笑道:“您放心吧,宫里出来的的儿科圣手。”
蒋氏怀疑地道:“可靠么?”
颜神佑道:“眼下宫中,是皇后当家了。”
蒋氏道:“真是谢天谢地!今年能过个痛快年啦,往后年年如此,才是好呢。”
颜神佑见她一脸劫后余后的模样,想这种表情在许多往来泉安侯府的妇人的脸上见到过,便知水太后……真的很不得人心。
蒋氏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小年纪,不要想得太多,过一时,你三舅母家要来人看她,怕是要说到阿云的婚事,你留下与他舅家人说说阿婉。”
颜神佑道:“怎么?他舅家不乐意?”
蒋氏掀掀眼皮,看了颜神佑一眼:“你觉得呢?山氏是什么旺族么?”
颜神佑道:“看眼下局势,还有心情挑这个?”
蒋氏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马虎了。若不是阿云也乐意,我们纵与他说亲,也说不到昂州土人那里。不是么?”
颜神佑心说,还真是。哪怕是要乱世求生存,这也挺触人暴点的。周家要不乐意,真是太正常了。不由打起腹稿来。她得承认,想要劝服周家人,相当地不容易。世界观都不一样,怎么能愉快的玩耍?但是一比划远近,既然男女双方都答应了,她也只有帮舅家了。
周家都要炸开了!
姜家这里将要为姜云娶新妇的事情告诉了周家,周家乍一听,这是谁呀?过一时才反应过来是一个野人!与土鳖们当亲家,他们都不乐意了,何况于野人?!姜云的舅舅当场就暴走了,大骂:“死丫头,她倒聪明,打发了奴才过来说话!她要在眼前,我先打死了她!姜家人呢?也由着她胡闹?!”
周氏也精明,派人去报信,是在下午,她哥要出门,非得整理一整套行头不可。等她哥整装完了,也宵禁了(……),正好让她哥冷静一夜。哪怕一夜不能冷静下来,失眠折磨之下,他的战斗力也会大幅下降。
周舅舅是冷静不下来的,也如周氏所愿地失眠了。周氏时间算得好,周舅舅当天穿好全套衣服,准备好了牛车,要去姜家的时候,宵禁了。于是便不得不在第二天上完朝之后,再去收拾妹妹。正好被颜神佑给撞上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顶好不要插嘴。姜云和颜神佑躲在蒋氏身后的屏风后面,悄悄地偷听,长辈们能谈得拢,那就不用他们出来显摆了。如果谈不拢,姜云就去抱他舅的大腿,再看颜神佑的忽悠功了。
姜云悄悄戳戳颜神佑的胳膊,给她一个十分可怜的眼神。
颜神佑:“……”这是要老子帮你冲锋陷阵吗?你太狡猾了!
姜云又悄悄地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颜神佑翻他一个白眼。
外面吵得激烈,周舅舅已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翻过来掉过去就那两句话:“斯文扫地!”、“没脸见祖宗!”
周氏在家也是娇养的姑娘,见哥哥死活不听还扯上姜家祖宗会不会答应了,也火了。登时柳眉倒竖:“你倒找一个能干的来做外甥媳妇!”
周舅舅道:“天下淑女多了,何必要个野人?!女子当以贞静柔顺、知书达礼为美。”
周氏干脆利落回了他一个字:“呸!”
蒋氏看着不像话,咳嗽一声,兄妹俩停下了互瞪,周舅舅就问:“太夫人是长辈,难道也由着他们胡闹吗?”
蒋氏道:“这是胡闹吗?”
周舅舅道:“难道不是吗?”
车辘轳话要说起来,那就没完了,姜云拉着颜神佑转出屏风,对他舅谄媚一笑。周舅舅想揍他,但是看他身边有一个小娘子,又收了手。严肃地道:“藏头露尾!不但自己藏,还拉着人一道,你要做甚?”吃不准这丫头是谁,他没好意思开火。
颜神佑微笑着向他做了个自我介绍:“本是来看望外祖母的,听说有客到,走避不及,表兄便带我到后面来了。见长辈们说得投机,既是自家亲戚,不出来拜见便是失礼了。”
这个年纪管蒋氏叫外祖母的,也就她一个人了。周舅舅一猜就猜着了,黑着脸道:“这个小东西的婚事,你也知道了?”
颜神佑道:“有甚不妥么?”
MD!周舅舅气极败坏:“有甚好的?便不是名门淑女,至少也要是个贞顺妇人,何必要这等凶神恶煞之辈?!”这倒不是他知道阿婉做过什么,只是在他心里,阿婉是个野人,野人么,当然是凶神恶煞的。周舅舅的思维,就是这么简洁明了。
颜神佑还以为他知道阿婉领部族什么的了,不得不说:“夫称妇人之德,皆以柔顺为先,斯乃举其中庸,未臻其极者也。至于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志不可夺,唯义所在,考之图史,亦何世而无哉!”【1】
周舅舅语塞,恨恨一甩袖。
周氏补刀道:“就是就是!能干一点怎么了?就是野人了么?看我这外甥女儿,能干不能干?是野人么?”
周舅舅原本打算放赖,说如果姜家要这么个野人做儿媳妇,他就要跟妹妹绝交的。现在被颜神佑拿话给堵住了,又被周氏补刀提醒,才想起来,面前这个软妹子壳子里住着一个变态。登时偃旗息鼓,对周氏道:“你好自为之!”
周氏当时拗不过儿子,又觉得阿婉也不错,事后想想,还是有遗憾的,她哥哥一反对,她未尝没有一点反悔的意思。只是话已说出,变更不得了,又跟哥哥怄气,这才显得特别坚决。
此时接口道:“我有甚不好的?我说与你,这个儿媳妇,我要定了!我看得就是比你准。”
周舅舅痛心疾首,明明在娘家的时候,这是个软糯的妹妹啊!怎么一旦嫁了人,一秒钟就变泼妇了呢?一定是姜家的问题!
周舅舅还没来得及说旁的,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乃是姜戎使人来传话:“过年都小心些,方才又有急警,冀州乱民,反了!”
周氏笑开了,艾玛,反得太是时候了!怎么样,要乱了,我这儿媳妇真是实惠呀。过一时才想起来,什么?快要过年了有人造反?没毛病吧?
当然是没毛病了!被逼得快要过不下去了,不造反还怎么着呀?
这个时候,距离颜希真婚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年底,除了姜戎这样的职位没休假只能轮流值班之外,其他人都休息了,可不是个造反的好时候么?哪怕州郡有守军,在这个时节也是人心浮动的。
这回领头的是个小吏,比史九要有文化、有组织能力,趁着过年,大家年前都要采购年货、走亲访友,就是个串连而不显眼的好机会。串连得差不多了,年都不过了,先造反。
照史九那个速度,大年初一,正好翻身做主人,过一个肥年!
颜神佑:……这可真是个回归义的好时机!得赶紧回家跟亲爹商议,就是不知道八郎现在动身合不合适?招娣他们能这次一起带走么?
作者有话要说:【1】《隋书·列女传》——史臣曰:“夫称妇人之德,皆以柔顺为先,斯乃举其中庸,未臻其极者也。至于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志不可夺,唯义所在,考之图史,亦何世而无哉!”
简单翻译一下,大意就是:说起妇德很多人都以柔顺为先,其实那不过是中庸而已,并不是妇德真正的极致。真正的妇德,是有远见明事理(包括政治上的,因为这个列女传里,还有谯国夫人这位牛人)、有坚持、不屈从……这样的优秀女性,史不绝书。
编《隋书》的是唐代的魏征等人,这其实代表了正统有远见的士大夫的观点。中古时代,很长的时间里,对待女性还是相对开明的。不要将明清,尤其是清代对妇女的压迫当金科玉律了——明代秦良玉一女人还因军功封侯了呢,不止封侯,还加太子太保、太子太傅等衔,正式职位是将军。
男人越无能的时候,才会越想着压迫女人。脑残通常想把正常人的智商拉到跟自己一样,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正常人。高考女状元多了,就说都是制度的错,是应试教育的错,好像千把年科举都不是应试教育一样。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周舅舅的观点,认为女孩子就该老实一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要让女子落入尘埃,只是客观条件让女子没有更大的平台,在他们看来,女孩子还是老实一点好。哪怕平庸呢,总比没有能力却硬要出头办坏了事情强。但是遇到特殊的人物,比如小变态这样的,他们也会认命的。
所以文里,像卢慎、丁号这些人,才会没有当小变态是怪物,昂州的许多事务都让她参与也不以为意——只要她能拿得出匹配的能力来。
在中二夫妇这里,对女儿就是两种观点的综合,既希望她顺遂不用费心只管享福,也不会拼死阻止她有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