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更加烦躁,自己全面被压制,以及终于渐渐出现的体力不支好像正在预示着他的落败,手中的剑每一次挥动,都越发地沉重,每一次的碰撞自己都要用全身的力量去支持,去腾挪,体力的消耗是极快的,而剑柄上传来的力量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亚瑟知道,他马上就要败了。
他两年间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努力,都消失了。
自己身上的伤疤,胸前沙蜥的爪痕,似乎都在嘲笑着自己。
自己终究难以踏上西蒙的足迹,终究要与骑士的誓言背道而驰了吗?
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向着世界的呼喊,对着命运的反抗,就此无疾而终了吗?
自己又要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了吗?
自己又要忍受孩子们的嘲笑和欺负了吗?
自己又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流泪了吗?
不!绝不!
亚瑟宁死也不要这样!
若是这样,亚瑟宁愿选择拼搏!要么击败格林,要么就直接死在骑士长剑之下!
亚瑟看着面前飞速变大的剑锋,选择了破釜沉舟。
那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斩,快若电光,正是除了后退,亚瑟避无可避的一剑。
亚瑟却完全不退,反而冲了上去,黑剑斜着贴上了长剑剑刃,身体一顿,又极为吃力地向前行去,手上传来的震动险些让短剑脱手。
骑士长剑的劈斩顺着圆滑的黑剑滑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眼看就要弹起,再次向着亚瑟劈下来。
亚瑟避也不避,被血色绷带包裹的右手又一次被长剑剑锋划开,却仍旧死死地握着短剑,把短剑上唯一开锋的剑尖死命地向着格林的身体送去。
亚瑟精神已经渐渐地恍惚了起来,他不知道短剑是否能刺中格林,但自己绝对已经没有了在短剑碰触到身躯之前停下的力量。
亚瑟的眼中再也不是飘着一头黑发的格林?戴亚。
面前是光明的未来,而背后则是深黑色翻滚着屈辱的地狱。
亚瑟想着未来奋力的前进,把右手递了出去。
“叮!——”
一柄极短的黑色短剑震颤着发出清脆的哀鸣,又盘旋着划过天空,最终插进了土里。
周围孩子们的心一直跟着每一次钢铁间的撞击搏动着,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渐渐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了对亚瑟佩服,就连时常欺负亚瑟的德雷克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一切。
可看到了这一幕,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亚瑟停了下来,完全无视就搭在脖子上的骑士长剑剑锋,愣愣地看着那兀自颤抖不息的短剑。
这场景,似乎两年之前那个大漠白雪里热火朝天的少年也见到过。
亚瑟记得当时那个少年满心火热,朝气蓬勃,而亚瑟现在的心里却一片冰冷。
这两年,这些年,终究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己单薄而瘦弱,终究无法在战场上立足是吗。
亚瑟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脖子向剑锋上送去,或许死在骑士长剑之下,终究无愧骑士之誓。
格林本是喘着粗气,一脸惊异地看着这个和他酣战许久的少年,看到亚瑟的动作,吓得他赶紧把手中的长剑丢下,却依然在亚瑟脖子上带出了一条血痕。
格林扶着亚瑟的肩膀,拍打着亚瑟的脸:“嗨!嗨!亚瑟!你醒一醒!”
格林觉得亚瑟一定是体力消耗过大晕了过去,他完全不相信想亚瑟这样的少年会有自杀的行为。
格林用力地晃动着亚瑟:“嗨!嗨!醒醒!你通过了!亚瑟!你通过了!”
迷迷糊糊的亚瑟沉浸在悲伤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这句话不啻平地惊雷,立刻翻过身来,揉揉眼睛,呆呆地看着格林:“可,可是我输了啊。”
凯尔走上前来揉了揉亚瑟的脑袋:“没有人说过你要战胜格林才能通过啊,通过的标准是攻防时间3分钟不落败,可你们的对战实在是太有趣了,我们根本都不想打断。”凯尔顺便向着格林努了努嘴。
格林捡起来地上的骑士长剑,插回腰间的剑鞘里,甩着酸疼的右臂,边向着插在地上的黑剑走过去,一边说道:“我十岁就进了战争学院,要是现在就败给了你我还活不活了,可你小子实在是太疯狂了,我剑势稍稍一弱,你就要压上来,我根本没机会退开说话。”
凯尔挠了挠头:“你俩是打了多久?15分钟?”
“13分钟26秒。”奥尔森依然冷漠地纠正道。
格林捡起了黑剑,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一些,回身递给了亚瑟,微微笑着:“战争学院欢迎你,亚瑟。”
这一刻周围的孩子们终于忍不住了,纷纷围到亚瑟身旁高声的喊叫着,议论着,祝贺着。
“哈哈,高个子麻杆儿!干得不错嘛,虽然你大概打不过俺铜锤,但是俺也办不到你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啊,俺铜锤交你这个朋友!哈哈哈!”唠叨矮人铜锤哈哈笑着,用力地拍着亚瑟的后腰,或者是屁股,反正是小矮人不用费力就可以够到的部位。
“可以啊,亚瑟,等哪天咱俩打一架,打赢了我就再也不嘲笑你,打输了你得告诉我你是咋找到那些箱子的。”德雷克神神秘秘地锤着亚瑟肩膀说道。
“吁!——”周围的孩子们明显是一片“你也配嘲笑他”的嘘声。
亚瑟在孩子的包围中放肆地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观点一定没错,今天的阳光果然是十几年来最为明媚的一天。
孩子们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小了下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一端是亚瑟,而另外一端,则是加西亚。
亚瑟看着这位童年的老友,这个后来一直欺负他,却在生死关头救了的人,这个在救下了他之后却完全不给他机会表示感谢的同伴。
加西亚走了过来,身后背着的不再是较小的抛斧,而是更大些的单手战斧,战斧上刻着的繁复而幼稚的花纹细腻可见。
两位童年的好友,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对方,气氛就像是树脂一样,缓缓地粘稠地流动着,改变着,终究会将这一刻变成两人心里的琥珀。
加西亚摇了摇头,笑了出来,捶了亚瑟肩膀一拳,伸出手来。
“干得好!亚瑟!”
亚瑟嘴唇激动地颤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伸出手,握住了加西亚的手掌。
亚瑟知道,在这一刻,那个不见多年的老友,那个即使有了救命之恩依然没有回来的老友,回来了。
哈伯沙村里,现在的气氛十分温馨,和谐,令人舒服,不管是选拔队员们还是孩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庆祝一名罕见的斥候学员的诞生,也庆祝着一队好友的回归。
如果没有那位白衣使徒的话。
“慢着!”白衣使徒冰冷的声音击碎的场中一切的温暖,而让亚瑟感觉不寒而栗的凝视又一次回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