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见大臣。
这次要远征,皇帝心里是没有把握的。他跟着先帝出征过一次,也上过一次前线。
可那次,若不是申国公徐钦救了他,他就差点丢了性命。
那件事,在军中成为笑谈。
旁人都说太子无用,只是个长得妇人之塌、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在边关将领们心里,他只怕不如元平侯姜梁的地位高。
这几年,西北的士气越发低靡。
假如还是先皇在时,不可能随便就丢了一个固原镇。
那等重镇,假如不取回,朝廷的士气会更加低落,蒙古部落总有一日要打到京城的。
皇帝是必须亲征的。
这次的亲征,他尚未走,就像照妖镜,把太子的本性照得原形毕露。
太子的毛病,是皇帝从前知道的远远要多。
从前皇帝觉得,太子尚有可取之处。太子是个性格温和又善良的孩子,但是他情绪容易激动。
说得好听些。太子叫恩怨分明;说得难听点,太子就是任性。
他这种性格,假如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么直爽又热情,颇有人缘的。
但是作为君王,他这种性格,就是他致命之处。
这次的准备亲征,让皇帝把太子看了个透。
皇帝已经心凉了半截。
而如今这件事,太子分明就是想报复朱仲钧上午驳了他的话,根本不去查就把晋王拖到了皇帝面前。还当着皇帝的面。既讽刺朱仲钧。又辱骂晋王。
若他仅仅是儿子,皇帝也能原谅他。
但是,他是太子。
他的行为,轻率又鲁莽。假如天下托到他手里。迟早要大乱的。
换太子并非易事……
皇帝此前最关注的,还是出征之事。调兵需要一个月。他没时间先去去想太子的事。
再有一个月,他就要出征了。
他真的不放心把京城交给太子。
所以,他把顾延韬先抬到了首辅的位置,再留下朱仲钧。他在太子面前拔高朱仲钧的地位,甚至当着朱仲钧骂太子,就是想让太子明白:朱仲钧是皇帝最信任的人,皇帝不惜太子的颜面……
太子若是得罪了朱仲钧,就是得罪了皇帝。
可惜。从今天的事情上看,太子根本没有领悟到皇帝的意思。也许他领悟到了,但是他根本不怕。
他大概觉得,他的太子之位是坚固而无法动摇的。
他根本不需要讨好皇帝。
这点,皇帝既失望又心惊。
*****
晚上。朱仲钧回了平就殿。
顾瑾之正在等他回来。
皇帝赏赐的玉佩已经送到了。
“……皇帝那边怎么说?”顾瑾之让朱仲钧放下孩子,夫妻俩说起私密话,“我瞧着赏赐了这么多玉佩,肯定是晋王的事让皇帝知道了。皇帝让你们父子不要再提吗?”
顾瑾之当玉佩是封口费。
其实这也不假。
这些玉佩,的确是这个意思。
朱仲钧拉了她在怀里,轻轻抱着她,才悄声道:“我去把事情处理了一遍。宫里已经没人知道晋王把玉佩赔给彦颖的事,只要彦颖和燕山不说出去……”
顾瑾之心里微乱,道:“皇帝会不会回过神来,觉得事情蹊跷?”
“……不会。意想不到,今天这件事,把太子牵扯进来了,他挨了顿骂。”朱仲钧笑了笑,“皇帝现在满心都是对太子的不满,和出征的担心。他不会有精力留意我的。”
朱仲钧能在宫里把事情办得这么圆满,足见他在宫里有不少的人脉。
顾瑾之想到,在庐州的七年,他每年往京城送的钱都占了庐州府库的三成。那是非常多的一笔钱。
如今看来,那些钱都用在刀刃上的。
顾瑾之点点头。
朱仲钧就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了她。
顾瑾之不再提这件事。
晚些时候,太后隐约听到了一点风声。
皇帝发了那么大的火,素来耳目清明的太后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派人去查。
结果,晋王砸了彦颖脚的事,她没有查到,仅仅是听说晋王在御花园遇着了太子,太子发了通脾气,骂了晋王几句。
最后,太子就带着晋王,去了御书房告状,诬陷彦颖。
太后想了想,整件事的主谋,只怕是太子。
她很生气。
偷窃,在律令上不算大罪,可是在人格上,几乎能抹杀一个人所有的优点。彦颖要是背上了偷窃之名,这辈子大概都要低人一等的。
太后觉得,太子和朱仲钧在朝廷上的矛盾,居然牵扯到一个小小孩子身上,手段既低贱又狠毒。
若是将来太后有丝毫让太子不满呢?
他会不会也这样对太后甚至皇帝?
太子从前那点孝顺,都变得无足轻重。
皇太后感觉很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