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娘还有另外理由,她振奋地说道:“敬文,你撵些,说不定还能赶上那些个军爷,看看那个林聪到底是不是小葱。要是话,不就能跟她搭伴到岷州了么!”
她想着,年轻男女搭伴走路,又是从小一块长大,泥鳅又不——眼下他不论怎样处,肯定走不了了——这一路走下来,没准小葱就成了自己儿媳妇了。
李敬文听了,虽然没有说话,暗暗地却捏紧了拳头。
知子莫若母,敬文娘见儿子这样,有些不放心,往儿子身边坐近些,叮嘱道:“敬文,要说女娃儿心思,娘可是比你清楚。娘跟你说啊,甭管你多喜欢小葱,你都不能逼她,要随她自个心意……”
娘样子虽然让李敬文觉得有趣,却很认真地听她说,因为,他真对女娃儿心思不大了解。
敬文娘现身说法,将自己跟李长明过往详细地说了一遍,后总结道:“瞧,你爹就算救了我。也不肯拿这个逼你外公外婆,也从不村里说这个事儿。你奶奶碎嘴很,他也不许你奶奶说。娘那时候就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爹好男人了……”
爹娘往事李敬文也听说过一些,但个中详情、爹娘当时想法,他却是不知道。见娘如此说,又看了看低头尴尬搓手爹,忍不住笑了。
“所以说哩,你待小葱也要这样,要顺着她心意来。哪怕她心里惦记泥鳅,你也要先忍着。你可不能怪她……你爹就是这么把娘娶到手!”
李敬文点头赞道:“这叫‘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又叫‘以退为进’,爹其实很高明。”
他娘眨巴两下眼睛,表示很懵懂。想不明白,就不想,只说道:“总之,你要让她看明白:你为了她什么事都肯做,这样她才会觉得你待她好……”
李长明听妻子对儿子传授经验,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插话道:“梅子,我那时候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你好……”
敬文娘白了他一眼道:“我也没教儿子学坏呀!我不就是让他对小葱好么!”
李长明愣神:真是这样么?
他怎么觉得这娘俩都是一副算计模样哩?
这一出“当面教子”直到夜深才散。
李敬文给爹娘请过安。出了上房,站院子里静静仰望天空。
月华一点也不清冷,好像太阳般带着暖意。从小清河边吹来风儿拂过脸颊,芬芳中带着一股湿气,西厢传来妹妹慕琴哄小外甥呢喃声,山村夜晚是那么静谧、安宁。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爹出来了。
“爹,你咋还不睡哩?”
李长明轻咳了一声,站到儿子身边,踌躇了一会,才道:“敬文,那个,你娘说话,这个,不是那样。爹当年是真想你娘好,爹没用啥心思。爹就想着,不管你娘嫁给谁,只要她高兴,爹就喜欢。”
李敬文一震,定定地看着爹,轻声问道:“娘要是真嫁给青木叔了,爹也喜欢?”
李长明点点头道:“爹是这么想。那会儿,郑家比李家富,青木又比爹年轻,还识字,人品也不错,爹觉得,你娘要是嫁了他,肯定比嫁给爹过得好。当然了,真要是那样,爹会难过一阵子,但肯定不会阻止你娘。”
李敬文道:“可是娘嫁给爹了,也过得很好。”
李长明点头道:“是这样。可这是你娘自个心甘情愿选爹;要是你娘不乐意,那爹娶了她,咱家就不是这样了。所以说哩,爹就想跟你说,你要是真喜欢小葱,就该让她嫁自己喜欢人。爹没读过书,也说不好,反正爹就是这么想。”
真喜欢她,就让她嫁自己喜欢人?
爹真真是傻透了。自己能做到吗?
不对,就因为爹爱娘到这个地步,所以娘才选了爹;若是他也为小葱做到这个地步,小葱会不会选他呢?
即便后不选他,只怕从此也再难忘掉他了!
这么想着,李敬文神情就坚定下来,心里有了决断。
他看着月光下身材高大粗汉,忽然鼻子发酸,眼睛湿润了:他们家,睿智不是当家作主娘,不是他这个中了进士儿子,而是这个看上去憨默寡言爹。
他扶着李长明胳膊,轻声道:“爹放心,儿子听明白了。要是小葱不乐意嫁给儿子,儿子不会强求。儿子会真心帮她,让她嫁自己喜欢人,过自己喜欢日子。”
李长明欢喜地笑道:“嗳,就是这个意思。到底你读书多,就是不一样,比爹说好。”
李敬文摇头,苦涩地说道:“爹不要把那些读书人高看了。有些人读了一肚子书,却看不开、看不透,整天钻营谋利,再不肯放弃一点点,比爹差远了。”
李长明忙道:“那些贪官咋能跟你比,他们白糟蹋了那些书。”
李敬文默然无语,扶爹进屋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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