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年纪大了,可撑不住,也要家去睡了。”
于是青木等人纷纷告辞。
经过李敬文身边,张槐拍了拍他的肩膀,丢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低声道:“敬文,张叔心里都有数。”
郑青木也冲他微笑,神情亲切。
李敬文鼻子一酸,忙躬身肃立,送他们出去。
在大门口,小葱先扶了娘上车,然后回头望向李敬文。
他看着那期盼希冀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对她一笑,笑完自己吓一跳——怎么就笑了呢?这完全不受控制了!
心底叹气:他根本见不得小葱一点委屈。这么多年,已经成习惯了,哪怕心里存有疙瘩,也还是改不过来。
再说,他还在生气吗?他像在生气吗?
他忍不住暗骂自己不争气、没出息!
小葱见他笑了,眼神闪亮,也抿嘴一笑,转身爬上车去了。
等人都走后,李家四口聚集在一处,李长明问道:“敬文。你今儿咋了?”
敬文娘也迫不及待道:“就是!敬文,你就算要争口气,也不能太过了——太矫情了人不喜。张家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脸面也挣足了。”
李敬武呵呵乐道:“哥,咱见好就收!”
李敬文正把自己瘫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放松疲惫的心神,闻言苦笑道:“爹。娘,你儿子是那么矫情的人么?”
敬文娘诧异地问:“那你咋跑了哩?连家里也不给个信儿。娘都担心死了。”
李敬文颓然往后一靠,不知如何回答娘的话。
他们哪里知道他心里的痛苦!
这根本就不是脸面的问题!
敬文娘暂时收了高兴的心情,立时发见儿子一脸倦色,忙起身走到他背后,替他揉捏头部。一边轻声道:“敬文,娘知道你委屈。可是你想想,你等了这些年。为的是啥?好容易她丢下泥鳅,转过弯来了,你要是再生气,那这些年不是白等了?这可是咱们乡下说的,砍了一年的柴火。一灶就烧光了。”
砍了一年的柴,一灶烧光了?
这比喻粗糙。但形象、贴切!
李长明难得地摆了副严父面孔,沉声道:“你娘说的对。谁都能事事顺心哩!如今她丢开就好了。”
敬文娘道:“可不是么!你就说你槐子叔吧,别瞧他对你菊花婶子好的很,当年他可是说过不要菊花哩……”
李长明急忙打断她的话,责备道:“梅子,你提事这干啥?”
李敬文和李敬武却同时来了精神,一齐把目光对准娘。
敬文娘冲李长明笑道:“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丑事,有啥不能说的?”转向两个儿子,“当年你张奶奶要聘菊花,你槐子叔不乐意,说‘菊花再好,那我也不能娶她呀’。结果叫你奶奶听见了,传了出去,闹了好大一场事出来。你菊花婶子还跳了湖,差点没了。”
李敬文和李敬武听得目瞪口呆。
隔了一会,李敬武追着娘问道:“那后来哩?后来槐子叔咋又娶了菊花婶子了,他不是嫌菊花婶子丑么?是不是菊花婶子脸长好了,槐子叔才回心转意的?还是张奶奶和张爷爷硬逼他娶的?”
郑氏小时候脸上长癞皮的事他们都知道。曾经娃们淘气,吵架的时候骂了出来,被板栗和葫芦打得半死,后来就再没人敢提了。
敬文娘白了小儿子一眼,嗔怪道:“别瞎说!你槐子叔哪有嫌菊花丑?他从小就对菊花好得很。”
李敬武诧异地问道:“那他咋不乐意娶菊花婶子哩?”
他娘气道:“不嫌丑就一定要娶回家?那要是有两个丑的三个丑的,只要不嫌弃都得娶回家?你真是死脑筋!就算是美的也不能这么娶哩!”
忽然明白过来,转头对李长明笑道:“槐子当年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他先没这个想法,才说了不想娶的话;后来他到底还是不舍得菊花,就又转过弯来了。所以说,这婚姻大事是要讲缘分的,时候没到,早了晚了都不成。”
李长明点头微笑,赞媳妇说得好。
他可不就是快三十了才娶的梅子嘛!当年人都以为他要打光棍哩!
敬文娘又笑道:“槐子转过弯了,菊花还不大乐意哩,求了好两年,才定的亲。那时候菊花脸还没长好!”
李敬武听得神奇不已。
李敬文却若有所思。
他在咀嚼娘说的“婚姻大事是要讲缘分的,时候没到,早了晚了都不成”这句话。
好一会,他才笑道:“娘真会说笑话!就算槐子叔说了不娶的话,菊花婶子也不会跑去跳湖的。定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村人乱说。咱们村那些媳妇婆子,啥话扯不出来!”
敬文娘诧异地和李长明对视一眼,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后来悄悄地问你菊花婶子,她也说没投湖,说是不小心掉湖里了。可她说了人家都不信,都说是她想不开,气得投湖了。”
李敬文点头道:“菊花婶子心胸宽的很,断不会因为这个产生轻生的念头。”
忽然激灵一下,沉默不语。
敬文娘替儿子揉了一会,就丢开手,转而坐到他身边,劝道:“敬文,先前你跟小葱的缘分没到,所以才一直磕磕碰碰的;如今可是到了,你可要抓紧了,别把媳妇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