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忽然坐卧不安起来,又私下里找了珍大爷说,那女子听见父母这样势利,竟自己吊死了。那守备公子本来愤慨,听说这女子这样知情守义,竟也投河而死,全了夫妇之礼……”
说到这里,便是待书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贾探春深深叹了口气,示意她接着说。
待书便道:“当时屋里只有银蝶一个在服侍,听着这话便打了个茶碗。当时珍大爷的眼神便狠狠地扫了过来。银蝶后来越想越心惊,又想起了先头死了的瑞珠,便觉得自己断无生理,所以才躲起来哭。”
“事情倒给了入画,银蝶又觉得应该不至于,又说这样事情哪家子都不少,偏自己家就得杀人灭口了?所以翻回头又安慰了半天入画。入画才多大?早就被吓得腿软,忙的就催着四姑娘回来了。如今杀死不敢回东府,只要找门路把奴籍拿过这边来。满嘴里只说:珍大爷太大胆了,这样的钱都要,以后还不定做出什么来呢,早晚连累得整座东府都全军覆没……”
待书说到这里,自己已经脸色苍白,顿一顿,忍不住低声道:“若真论起来连累,何止是一座宁国府……”只怕连荣国府也脱不了干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贾探春只要一想到贾珍跟秦可卿的事情,就觉得这两条人命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事情,反倒对入画的敏锐和待书的聪明,欣赏不已。
待书见她脸色如常地打量自己,咬了咬嘴唇,忽然滴下泪来,哽咽着问道:“你之前说,你知道未来……既然如此,你可知道这件事?又为何不阻止?”
一到了她不肯管自己叫“姑娘”的时候,便是她在心里自动把自己切换成了那个吃掉原来探春的妖怪的时候——
贾探春弯了弯嘴角,之后低头别开了脸,叹息道:“你以为我为甚么要让你暗示平儿府里须得给姑太太挂孝?为甚么让你明白告诉平儿东府丧事不合规矩?又为甚么急着把宝二哥和琏二嫂子从水月庵诳回来?我只是没想到,原本只是琏二嫂子会背着众人做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珍大哥哥和珍大嫂子一起做的恶事……”
待书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腿一软跪了下去,噙泪仰头看着探春,目露绝望:“我们姑娘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贾探春凝视着她的脸,徐徐问道:“待书,若是杀死我,便能换回你心中那个原先的三姑娘,你会怎么选?”
待书不假思索:“我当然要我的姑娘!”话一出口,脸色却瞬间煞白!身子一抖,软倒在地。
贾探春看着她一副怕被自己灭口的表情,苦笑了一声:“待书,我可以告诉你。若不是我,而是你原先的三姑娘,这个家不过三年五载,便是片瓦无存……而你的三姑娘……”
待书忘却了恐惧,长跪而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我姑娘会怎样?”
贾探春反问她:“覆巢之下,什么时候有过完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