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了。想要拿捏死林家这个丫头,并不在这一件事两件事上,便也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却被邢夫人抢着了先机:“老太太说得很是。咱们家这两位少奶奶都不容易,该着大家伙儿好好心疼的。既这么着,快来人,给你大奶奶二奶奶搬了椅子来。”
王夫人也只好强笑着叹气,道:“我是怕惯坏了她们。珠儿媳妇老实,凤丫头最近却毛躁了不少——罢了,既是你妹妹心疼,老太太又赏你面子,去坐吧。”
王熙凤被这一句“毛躁”说得眼圈儿一红。
家里那样多的事情,王夫人动不动就推说身上不好,不都是自己忙活?贾琏不在家,自己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还得带大姐儿,自己已经累得两三个月不见红了——
薛姨妈自然心里明白,一边也是心疼王熙凤,一边更觉得王夫人不会说话,连忙笑着圆场:“姐姐一向只会骂自己孩子。凤丫头,快扶着你大嫂子坐下去。”
探春忙冲惜春使个眼色,两个人站起来,一个去拉李纨,一个去拉王熙凤,笑嘻嘻地推她们俩做了自己身边。
贾母看都不看王夫人,转头问鸳鸯:“去问问,珍儿媳妇还来不来?”
鸳鸯屈膝低头:“刚打发人来回,东府那边珍大爷治了酒席请了大老爷二老爷和琏二爷一起用。珍大奶奶得照应府里的事情,今儿也不大舒爽,就不过来了。让给老太太赔罪,说请林姑娘歇过疲累来就去东府玩,她还给林姑娘留着好东西呢。”
林黛玉忙站起来听了,笑着道谢。
众人这才言笑晏晏地吃饭,饭毕,一起坐着喝茶。接着外头便又有人来回:“几位爷说起先姑太太和姑老爷来,都伤心得不行,饮得快了些,都醉了。二老爷说,这样子怕冲撞了老太太,今儿晚上便不过来了。请老太太先睡吧。明儿上午老爷们再过来跟老太太细说。”
王熙凤一听,脸上便有些担心。
贾琏回来后两口子刚见了一面,说了没几句话便都各自去忙。贾琏一路奔波回来,还没睡个整觉便喝个大醉,只怕身子受损。
贾母听了这回话便早早地去看她脸上的表情。贾探春和林黛玉也跟着去看,连带着贾宝玉也伸头去看。大家都瞧了出来,但是谁都不肯在这种事情上调侃她,便都微微一笑收住。
饶是如此,王熙凤也被几个人看得面红耳赤,忙低了头。
贾母忍不住呵呵地笑,令她们:“罢了,散了吧。你们几个都累,她们几个年纪小熬不得,林丫头只怕也撑不住了。”
王夫人意外地看了王熙凤一眼,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微微一哂,站了起来,招手叫过鸳鸯,温和叮嘱:“林姐儿远路才回来,累得狠了。若是老太太还想拉着说话儿,你拦着些。”鸳鸯毕恭毕敬叉手应了。
邢夫人也便嘱咐林黛玉几句,方笑着屈膝跟贾母告辞:“那我们过去了,您早些歇着。”
众人都出了门。探春留心,故意落后几步。
宝玉心心念念想送黛玉回房,说说知心话儿,急急地辞了贾母,脚跟脚地跟着林黛玉走了。
探春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给宝玉留了三五句话的工夫,便也跟了过去。
雪雁正在外屋里累得发呆,便见她进来,又惊又喜,忙站了起来屈膝问好。探春抿着嘴儿笑,摆摆手,自己往里走。
便听见里头黛玉有些着恼地放话:“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才不要它。”
宝玉忙忙地解释:“这是御赐之物,北静王那日送了我的……”
黛玉越发不高兴,截口道:“那又怎样?”
探春便知是在说那串子鹡鸰香珠儿,笑一笑,自己掀了里屋的门帘进去,接着说道:“二哥哥,这是北静王的东西,就算是咱们自己家人知道是赏了你,是你转赠的。可若是有日让外人看见,说出来一句林姐姐和外男私相授受,那可不要了人命么?”
这话自然是真真切切的歪理,却堵得宝玉一个字都没有。
黛玉自然不跟探春见外,哼了一声,转身自己回了妆台前,令紫鹃:“拆了头,我要睡了。”
探春便拉了宝玉走:“二哥哥,林姐姐才回来,去我那里刚收拾干净了宝姐姐便去看,宝姐姐前脚走后脚你又去了,接着便是这半天的茶饭,她还没顾得上倒一倒呢。快让她睡吧。”
宝玉一听,心里未免先埋怨宝钗不体恤人,又忙道:“可是我莽撞了,扰得你劳了这半日的神。你快歇着,明儿一早我再来瞧你。”
黛玉听了这话,心下便软了,回头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