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递给一个大唐将士,举目望向西方。
在那里,有数不尽的军队正在徐徐支援而来。原本他以为配上自己这十五万援军,大唐的部队应该立刻咸鱼翻身,占据压倒性优势才对。可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
夏王倾尽全国之力、联合无数部族的全力进攻,又怎么能够小觑呢?若非如此,大唐的部队不会丢掉一个又一个战略堡垒,屈辱地一退再退。
所剩的西域守军,加上唐安带来的援军,总数不过三十万而已,而且这个数字还有不小的水分。其中数万民勇就不必多说了,乌合之众在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少之又少,和正规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而十万齐军听上去很威风,但身在那样一个孱弱的国度,又常年不经战事,恐怕他们的战斗力比起民勇也强不了多少。
如此算来,真正算是精兵的就极为有限了。而对面那些夏国人,则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经过部族厮杀的淬炼,使得他们上马便是兵,而且其凶很顽强的作风,比汉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唐安的眉头紧皱。他知道,哪怕拼尽了全力带来了一只生力军,可继续这么打下去,大唐依旧会输。
时间容不得他多想,胡人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夏王终于下定决心倾巢出动,双方的终极决战立刻打响。两股势力最终化成了壁垒分明的两大集团军,开始了最后的厮杀。
武器的碰撞声,衣帛的撕裂声、震天的喊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黄土地上回荡。几十万大军的碰撞,在杳无人迹的大唐西域,谱写了一段荡气回肠的史诗。
当无数年后,满载货物的商队穿越这一片土地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想起,风沙之下埋葬着一具具英骨?
血,到处都是鲜血。
人,遍野都是死人!
为了一片江山,曾几何时多少战士背井离乡献忠魂?利来利往,让多少儿郎失了华年?
这样的血战,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不是开始,也不会结束。只是投身到其中的人,已然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
他们只记得拼杀——用手里的刀剑,换取大唐帝国的明天。
有人说,战场如熔炉。想要铸造千古名剑,便要不停地添柴。
而人命,就是这一把把的干柴!
可是面对源源不断的夏国援军,大唐还是开始败退。
眼见胜利的天平逐渐开始倾斜,唐安无法在等下去了。虽然继承了魏中天的衣钵,使他有着旁人无可比拟的功力,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但是在这种史诗级的对抗中,个人的战力再强,也注定无法改变大局。
他的额头溢出了冷汗,不是为自己的生死而担忧,而是心系无数弟兄的命运。
可是劣势已定,如何才能扭转乾坤?
嘈杂的呼喊、胡人狰狞的表情,在他眼中忽然变得无比缓慢,犹如画面在减速。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灵动流转,审视着整个战场,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转机。
他看到了仰起前蹄的战马,奋力挥刀的战士,由远及近的异族人,还有数不尽的滚滚黄沙。
而视线穿透如同一堵铁墙般的夏军前锋,他忽然看到了在大军的后方,仍旧有一小撮方阵按兵不动。在他们中间,一个骑着枣红色汗血宝马的人安坐如山,注视着场中的一举一动。
他就像一个老成的棋手,黄土地就是他的棋盘,每一个胡人都是他的子。作为对弈的对手,自己这名不算合格的棋手姗姗来迟,却已经无力阻挡工兵过河。
毫无疑问,能够有这般气度的人,除了夏王赵无极以外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他的棋局,正按照他的意志在进行。而如今,他距离胜利已经不远了。
天下,已如他囊中之物!
看到这个人,一团模糊的计划在唐安脑海中慢慢成型。他想起在狄马城的时候,胡人阿里告诉过他,赵无极这个皇帝做的很憋屈。
他本是汉人,却因前朝时局动荡,先祖扎根西域而成为了夏国的一员。
能够以势弱之躯,踏上至尊宝座,其间所要面对的凶险可想而知。若非匈奴人蛮横残忍引众怒,若非铁勒没有独立抗衡匈奴的本钱,若非小部族想要抱成一团挣扎求存,他的先人便不可能利用各方矛盾,成为这个野蛮帝国的统治者。
但这个皇帝并不好当。
他要看匈奴人的脸色,要拉拢那些弱小的部族,要尽全力平衡各方之间的利益关系,化解部族间常年存在的矛盾。
和大唐和大齐都不同,他这个皇帝当的更像是一个协调者,而非领导者。
他努力想要改变这种现状,所以他编织了一张很大的网——借东方远行的谋逆之心,拿下幅员辽阔、物产丰富的中原庶地,用无穷无尽的利益,把过惯了苦日子的部族牢牢绑定在自己这条船上。
所以,他根本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