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推官陪在身后,一声不吭。
刘巡抚咬着牙关,暗自做了个决定。
几人来到知府衙门正堂。依次落坐后,刘巡抚沉声说道:“此次衙门失火的原因,本官会命按察使司的人过来调查。但调查归调查,此次大火。也说明知府衙门的防卫力量太薄弱了!本官决定,自今日起,知府衙门的所有防卫,值守,都由本官的亲兵营担任。原来的那些衙役。杂役,统统另行安置。陆同知,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陆同知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中丞大人,您所说的另行安置是什么意思?遣散?”
刘巡抚幽幽地道:“具体怎么做,陆同知你看着办。本官很信任陆同知。”
“……是。”陆同知无奈,只得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那个知府衙门总捕头牛辅机,回来了没有?”刘巡抚又问道。
“回大人的话,”陆同知道:“听说衙门起火,牛捕头今日天刚亮便赶回来了。”
“呵呵。大火都熄灭多时了,他才知道赶回来!这样的捕头,不要也罢!”刘巡抚冷笑着,森然的目光看着陆同知,黄推官,道:“自即日起,牛辅机降职为普通捕快!”
陆几知和黄推官都愕然地看着刘巡抚。
黄推官轻咳一声,迎着刘巡抚审视的目光,轻声说道:“中丞大人要撤一个衙门捕头,那也就是中丞大人一句话的事情。下官等都没意见。只是,下官记得牛辅机原本只是西安府的小捕快,他能够调到平凉城来当总捕头,听说是与三边总督武之望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中丞大人一句话。撤了牛捕头,不知道武总督那边会不会有异议。”
刘巡抚与吕师爷闻言都是一愣。
三边总督武之望?小小一个平凉知府衙门的捕头,怎么还能与朝庭正二品大员,三边总督扯上关系?
刘巡抚是带着雄心壮志来陕西当巡抚的,在陕西境内,能管着他的只有一个三边总督武之望。虽说武总督在朝中大臣的眼里。是个过气的总督,但只要朝庭还没撤掉他一天,他就还是三边总督,封疆大吏!
为了一个小小的捕头,而得罪顶头上司,这买卖极其不划算。
刘巡抚噎了半晌,沉吟着道:“吕师爷,一会你再查清楚,牛捕头平日的表现怎么样。”
刘巡抚在知府衙门正堂里发了一通虎威,待陆同知和黄推官出去之后,刘巡抚和吕师爷两人来到刘巡抚的签押房里,命亲兵们在外守着,两人关在屋子里密谈。
屋子是原来平凉知府张凤奇的签押房。刘巡抚刚来,还没来得及调整房间,使用的书桌,书桌,茶几,座椅等物件,都是张凤奇留下来的东西。
刘巡抚和吕师爷随意地坐着,看上去像是多年的好朋友谈心一般。然而谈论的事情,却非常不一般。
“牛捕头与武总督的关系,你替我查清楚。”刘巡抚说道,随即又摇头道:“算了,过两日我正要去固原州拜会武总督,到时我再亲自问武大人吧。”
吕师爷点点头,摆开汇报的架式,从怀里掏出一大卷卷宗,朝刘巡抚拱手道:“大人,你让门下查证平凉府官员考察的事情,门下已经查清楚了。”
“哦?”刘巡抚一脸欣喜地道:“吕师爷办事就是迅速!怎么样,史俊生和秦峰的考评,能撤消吗?”
吕师爷叹了口气,摇头道:“从卷宗上看,考评上引用的污点,人证物证俱全,给史知县评为不谨,秦知县评为无为,是符合规距的。而且,考察报告上面,不但有平凉府衙门官员的签字,还有陕西布政使司的官员签字,况且武总督也已批准呈报吏部了。”
刘巡抚恨得破口大骂:“这平凉府,简直就是许梁一手遮天!他们竟然敢无视本官的命令,实在该杀!”
吕师爷沉默一声,左手拍打着卷宗,苦笑道:“中丞大人,即便如此,咱们除了闲置许梁之外,也拿他毫无办法。此子年纪轻轻,做事却很是老到。就拿这考察卷宗来说,门下查问了知府衙门里的知情人,中丞大人你的指令由锦衣卫传达到知府衙门的时候,是二月十七,然而,这卷宗上却显示,考评日期是二月十六,恰恰在大人您的指令传到之前。这样一来,即例许梁是存心想与大人对着干,咱们也拿不到他一点过错的把柄。”
“可恶!”刘巡抚骂着,却也明白吕师爷说得有道理。许梁年纪虽轻,为人做事却极为狡猾,让你明明知道就是他的搞鬼,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接连发生在刘巡抚身边的几件事情,上任途中的黑衣人行刺,知府衙门后院里的大火,加上匆匆而过的官员考察,刘巡抚从心里便能肯定这一切都是许梁搞的鬼,然而却苦于没有证据。
刘巡抚抚摸着额头,感到一阵阵无力感。手指头轻点着卷宗,道:“本官来陕西的目的,一是平定汉中府的民军叛乱,二是稳固平凉的局面,打破许梁一手遮天局势。如今看来,平凉府治下的绝大多数官员,都被许梁收拢到一块了,唯他许梁的马首是瞻,视朝庭的政令法度如无物。要想打破僵局,唯有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这镇原知县史俊生和崇信知县秦峰二人,不管他们的考评结果如何,这两个人本官必须要保护住。本官就是要给平凉府的各级官员们看看,跟着本官,即便他们犯下多大的错,本官也能保全他们!只要开好这个头,本官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脱离许梁,重新回到朝庭。到时候,便可一鼓作气,将许梁拿下!”
吕师爷缓缓点头,道:“可是,大人,卷宗已经呈到吏部去了。”
刘巡抚马上指着吕师爷叫道:“立马给京里的曹阁老去信,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这两个人!”
吕师爷听了,利落地起身,在屋内找来纸笔,便给当朝内阁大学士兼左都御史曹于汴写信。待信写完,呈到刘巡抚面前,刘巡抚看看,接过毛笔,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朝吕师爷笑道:“吕师爷的字迹,越来越有本官的风采了!”
吕师爷谦虚地道:“大人过奖了!”
从纸面上的字迹笔迹上看去,信的正文和落款竟像是同一人所写一般,看不出一点异样。
吕师爷吹干了墨迹,装信入封。忽听得门外有亲兵小声问道:“大人,外面有位刘员外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