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银子只有两万多两,民妇便起了疑心,其他的民妇不甚清楚,然而民妇身为谭家二爷的三夫人,旁的不知道,对谭家到底有多少家产还是知道的。别说区区两万两,就是再翻了倍数,都不止这个数。民妇进而想到,谭家是许主簿带人查抄的,定然是许主簿私吞了其余的银两,他查抄谭家,兴许正是眼热谭家家产,什么通匪没准都是蓄意栽赃的。是以,民妇这才斗胆状告许主簿!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为谭家做主!”
“谭钟氏,你起身说话。”何通判眉头一皱,盯向谭钟氏,问道:“依你所言,谭家到底有多少家产?”
谭钟氏刚直起的身子不由得一抖,抬眼看向何通判,眼神犹豫地道:“至少有四、五万两……总之绝对比两万两要多很多便是。”
何通判眉头皱得就更利害了,抬高声音道:“到底多少?”
“四万……不,五万两。”
“多少?”
“五万两!”
大堂的几位陪审官听得何通判与台下原告一问一答,不由脸色怪异地互看一眼。与何通判同坐台上的洪推官脸上一热,拉过惊堂木一拍,道:“谭钟氏,你的冤屈本官与何大人都知道了,暂且退下。”
“是。”谭钟氏便由两名衙役引着退到一边。何通判眼光如刀,追着那红色的背影,心里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本何通判与她商定的是一口咬定谭家的家产至少值八万两,这个数乃是何洪二人与建昌商会的会长张振东核对过的,这谭钟氏昨日也答应得好好的,没料到今日上堂,她却私自改了口。
何通判转而看向如老僧入定的被告许梁,冷笑一声,问道:“许主簿,对于谭钟氏的指控,你有何话说?”
众人的焦点又落到了许梁身上。
许梁深吸口气,拍拍官袍,起身离座,站到堂中央,朝台上的何洪二人一拱手,满脸沉痛地道:“想不到下官一心为公,拳拳爱国之心可昭日月。临了临了了却还惹人非议,遭人忌恨。”
许梁眼圈都红了,他朝周边的建昌陪审官一拱手,道:“何大人,洪大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下官做事,向来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谭家通匪一案,刚陆大人也说了,那是已有定论的事情,下官就不重复了。至于谭家到底抄出了多少家产,下官有没有私吞,这些光凭这女子的一面之辞,说了是不算的。那查抄银两,物件,一件件都有帐可查的,倘若下官没记错的话,抄查的现银是两万一千多两,还有许多田产,房契,店铺未能变现。至于这女子所说,那完全是随意猜测,子虚乌有!请两位大人明察。”
其实许梁呈报给王知县的查抄银子加物件完全是不只这个数的,只是许梁知道王知县呈报给南康府的数目大致是两万一千多两,心知这时候无论如何得与王知县统一口径,不然,胡乱开口,那将会将整个建昌县拉入危险的境地。
王知县和陆县丞从许梁开口起就很紧张,眼睛一直就盯着许梁,待许梁一口气说完,不由双双暗松了口气。
谭钟氏听了,顿时就急了,站出来叫道:“何大人,这人说谎!谭家建昌第一大家,岂止区区两万两……”
“三夫人!”许梁噔地一转身,打断谭钟氏道:“本官知道,谭家被抄,三夫人您受连累颇深,这滋味本官当年也受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成天受人白眼,挨人欺负……三夫人所受的这一切,多少都因本官而起。”
许梁眼泛泪花,声音哽咽,对着谭钟氏满面愧色:“三夫人所受一切,本官虽未亲临,却是感同身受。如今,你受奸人蒙蔽,跳出来诬告本官贪墨渎职,本官……本官虽然心中万分委屈,但是!本官绝不会怪你!哪怕事后证明你是诬告,本官也绝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只是三夫人哪……你状告本官,得拿出确切的证据啊,可不能听信别人的谣言哪,不然,本官的名声……可就生生毁了啊!”
许梁这一番话,越说越动情,越说越委屈,最后都快泣不成声了。听得王知县,陆县丞,江典史等人纷纷侧目,以手掩面,也不知是感动得还是恶心得。
台上何洪二人听得却是脸色铁青。何通判啪的一声,又一拍惊堂木,森然冷喝道:“许主簿,单凭谭钟氏一面之辞,自然说明不了什么,但是,本官却还查到其他人证。”说完,何通判得意一笑,朗声道:“来呀,带建昌商会会长张振东上堂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