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也得混个耳熟,日后见着许梁这两字隐约还能记起建昌县丞这号人物,只要上面这三位大人灭了动自己的心思,那么陆何两人闹得再欢都不顶用。
然而,许梁前前后后寄了十几封信出去,一封回信都没见着。南康知府孙一平这封是头一个回信的,这不能不让许梁意外和惊喜。
更让他惊喜的还在信末尾。孙知府开篇先以上级领导的语气肯定了许梁作为魏公祠协造使能够按时报告工作进展的做法,鼓励许大人再接再厉,将魏公祠建好建漂亮,然后在结尾的地方对许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希望当面汇报工作的请求表示遗憾,孙知府语气平淡地在回信上写道,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听许大人汇报,况且老父亲马上要过六十大寿了,到时就更忙了,要许大人再安心等等云云。
许梁唰地起身问门子:“那送信的人可还在府外?”
门子答:“在的。”
许梁一挥手,急步朝外走,下了亭子外的石阶,又停脚回头朝冯素琴郑重说道:“这局先留着,不许弄乱了,一会我回来接着下!”
冯素琴笑道:“知道了。”待许梁风风火火地走远了,冯素琴打量眼面前的棋局,皱着眉头想了想,嘴角一笑,伸出两指玉葱似的手指头,轻轻拨动了几颗黑棋子。
边上站着的冯敏儿猛得睁大眼看着她,腮帮子抽动,刚要出声谴责表姐的无耻行径,冯素琴瞪她一眼,冯敏儿便徶嘴不再说话了。
转眼到了七月初二。
南康府东边最繁华的街道边上,知府孙一平大人的府邸便座落在此处。今日是孙知府父亲大人孙老太爷的六十大寿,南康府境内各州县主要官员几乎都要敢来贺寿。担礼的伙计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唱礼的门子拉长调的报唱声就没断过声,送菜帮厨的伙计从侧门里进进出出,进门的官员,富绅朝老太爷和孙知府见过礼,便各自找到相熟的宾客寒暄。
建昌知县陆澄源一早便跟着南康通判何论之进了孙府里。何通判一直以来就与孙知府走得近,与府里的老太爷很熟,孙府的管事下人们也都清楚何通判与孙知府深厚关系,是以何通判进了孙府就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应付自如。
相比而言,陆知县与孙知府关系一般,原本也没什么深厚交情,但近两月借着何通判的缘故,倒也陪着孙知府同桌吃过两回酒宴,虽说谈不上有多深厚的交情,至少是脸熟。
但今日借着孙老太爷六十大寿的机会,能与孙知府这般地方上的实权派加深联系,陆知县也是深感机会难得,是以,虽然孙府里的人没给多好的招待,陆知县却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陆知县挂着这种笑容看着大厅里官员越来越多,看着众官员落座,看着老寿星就席,看着孙知府满面红光地招呼前来贺寿的客人……直到,他听到正门外门子的高声报唱:“建昌县丞许梁许大人恭贺孙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建昌县丞?许梁?
陆知县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与同桌的何通判对视眼,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惊讶的眼神,两人便回头朝正门方向看去。
就见建昌县丞许梁一袭天蓝色的长衫,锦帽皮靴,满面春风,一步步穿过满座的南康府官员,富绅,走到正桌前,拱手朝孙老太爷施礼道:“晚辈建昌县丞许梁恭贺老太爷,愿老太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孙老太爷到底有六十多岁了,耳朵不背,眼神却不太好使,他听着许梁这名字有些陌生,便转头轻声问孙知府:“儿啊,这人是谁呀,与你相熟么?”
孙知府表情有些复杂,凑到老太爷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孙老太爷便笑着虚抬右手,道:“许大人有心了,老朽谢过了。”
许梁便忙道不敢。这时孙知府出声招呼道:“许大人来了,这倒真是稀客。呃,正好,建昌知县陆大人也在,许大人便与陆大人坐一桌吧。”
“是。”许梁笑笑,径直走到陆知县和何通判那桌,拣个位置坐了,随即朝着陆何二人拱手笑道:“何大人,县尊,想不到能在孙大人府上与两位大人同桌共饮,真是荣幸之至啊。”
陆知县脸上的淡笑随着许梁的出现便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此时的他感觉就如突然吃进去只苍蝇般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