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便被流贼轰塌了,县丞大人便组织大伙修砌城墙,已经修了一个多月了,估计再有半个月,便能修好了。”
许梁闻言大惊失色,随即破口大骂:“城墙乃县城安危的屏障,墙塌已近两月,你们修了一个月了这墙还是这个奶奶样子?城墙塌了修不起来,城门破成那个鸟样,关上门都得往里灌风,他日若是再有流贼前来攻城,若大一座镇原城无险可守,无城可依,岂不个个死无葬身之地?那个什么什么县丞是猪脑子吗?”
民夫们不说话了,冷眼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知县老爷在那跳脚大骂。
忽的,一个气愤难当的声音自城下响起:“何人在上面辱骂本官?!”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脏兮兮的绿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带了两名衙差从下面走上城头,打量眼这位高高瘦瘦,年轻得过份的知县老爷,不由更是气愤,也不管那年轻知县身边围了十几个带刀的护卫,指着许梁,跳脚咆哮道:“你个黄口小儿,死读了几年圣贤书,不谙世事,不明事理,信口雌黄,胡乱骂人!本官为得修这城墙已然费尽心思,求爷爷告奶奶,东拼西凑才招来这么些人,镇原县如今十室九空,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本官能修到这个程度,连府台洪大人都未曾说我,你个刚到任的白面书生,凭什么如此羞辱于我?”
看着面前这个满脸胡子拉茬,头发凌乱,眼圈深陷,面有菜色的大叔级县丞,许梁听他当面对着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镇原知县唾沫星子四溅地咆哮,一时还懵了,搞不清楚这什么状况,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儿老子最大,当下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叫左右将这不尊上官的大叔县丞拿下是问,忽地觉着面前这人有些眼熟,再定睛细看,猛地想起一人来。
旁人还未说话,随许梁同上城头的黄子仁首先发火了,指着这中年县丞骂道:“哪来的山野村夫,竟敢如此无礼,来呀,给老子绑了!”
从建昌来的护卫们本就是巡防营士兵出身,对黄子仁的命令也听惯了,当下高喝一声,便踏出两名护卫,麻利地朝中年县丞肩上一按,便将那面黄肌瘦的县丞按跪在地。
中年县丞随行的两衙役惊惧着,想要上前搭救,立马就被众护卫按住了。
那中年县丞挣扎着大叫道:“来呀,有种把本官杀了,这受苦受气的芝麻官儿我早就当够了,趁早死了也省得在这世上受苦受难!来呀,动手呀!”
“嘿,你这老家伙嘴还挺硬!”黄子仁怒道,扬手便要抽他。
“慢着。”许梁喝道。
黄子仁顿住手,看着许梁,叫道:“哥,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破破烂烂的镇原县,刚进门便受了这老家伙一顿骂,不抽他丫的两耳光子实在不解气。”
许梁摆摆手,道:“放开他。”
“哥?”黄子仁惊道。
“放开他!”许梁沉声道。
待护卫们松了手,中年县丞起身瞪着红丝丝的眼睛看着许梁。
许梁走上前,轻笑着拱手道:“黄道周黄大人,建昌一别,想不到你我今日能在此相见。黄大人别来无恙啊。”
黄道周愣了愣,又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许梁,恍然大悟道:“是你?建昌县丞许梁?”
“正是本官。”
他乡遇到了老熟人,再把现场气氛搞这么僵就没必要了。黄子仁挥手将那两衙役放开,又上前与黄道周相互见礼,黄道周开始还对黄子仁颇有意见,待听得黄子仁居然是从六品的试百户武将,品级在自己之上,便有气也没地方发了。
黄道周又以下官之礼正式向许梁行礼,便引着许梁下了城头回镇原县衙。
回衙的路上,许梁与黄道周并肩而行,许梁问道:“黄大人,怎的本官都到了这么久了,镇原属官就只见着黄大人一人,其他主簿,典史官呢?”
黄道周一脸灰败,闷声闷气地道:“前任主簿,典史在三个月前流贼攻陷镇原的时候就殉职了,下官躲进地窑里才逃过一劫。”
许梁惊叫道:“难不成继任的人至今未到?”
“没到。”黄道周看许梁一眼,苦笑着说道:“下官独自一人守在这破落的镇原城,三个月来,大人是下官接来的头一个继任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