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徐千户登时大怒,手掌将酒坛子拍得山响,吹胡子瞪眼地骂道:“误得什么时辰!即便误了时辰,老子也替你顶着!再多嘴,当心老子的拳头!”
史御史乍见徐千户怒目金刚的模样,吓得后退了两三步,摆手讷讷不语。
徐千户转而朝许梁道:“许大人,来,咱俩接着喝。”
史御史愤愤不已,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绕着囚车转起了圈圈。眼见当空的太阳越来越偏向当中,照在身上的气温也越来越高,隐隐地又听得街上打更的报唱巳时一刻,眼见午时就要到了,而这押犯人的队伍还未出得锦衣卫的大门,不由惊慌起来。
误了时辰,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可担待不起。
史御史便不再顾及徐千户的面子,朝左右兵丁喝道:“时辰快到了,来呀,鸣锣开道。”
徐千户摇晃着坛底的一些残酒,大着舌头叫道:“酒还未完,怎可上路?”
史御史怒喝道:“误了时辰,谁人担当得起?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徐千户扶到一边去?”这话,却是对旁边的锦衣卫校尉说的。锦衣卫校尉见监斩官动了真火,也知道倘若真误了时辰,即便是徐千户也吃罪不起的,忙上前将半醉的徐千户架走。
押送犯人的队伍这才顺利出了锦衣卫大院。
烧香春这酒其实是极为霸道的烈酒,许梁喝了这七八碗,若放在平时,早已醉得不醒人事了,只是此时人之将死,原本因麻木而压下的对死亡的恐惧被这几碗烈酒一浇,便又觉醒了,醉眼迷离地瞪着两只眼睛隐约地随着囚车上了街上,见沿路这一拨,那一拨地站了围观的百姓,好奇而又稀罕地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也有缺德冒烟的人朝车上砸果皮,鸡蛋的,然而更多的人也只是站在边上边看边与旁人小声议论着。
许梁的身子在不住地因对死亡的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背上,胸前汗如雨下,而奇怪的是,脑中反倒越来越清醒。
这便是要上刑场了么?嘿嘿,看看这些麻目不仁,无知的愚民,他们见了囚车上的人,便都以为是罪有应得的罪人吧?许梁看着这沿路看热闹的百姓,想到这条路上曾经用囚车送走过多少人,当他们身在囚车上,看见那些愚民的那一刻,是否也如自己这般觉得可笑?
忽见得前方人群密集,虽有兵马司的兵丁隔开了通过的道路,依旧有不少人拥挤着伸着脖子朝前看,就像从未见过人砍头一般,在那高出三尺的平台上,法场已准备齐了,一个坦露着上身的凶恶大汉怀抱把鬼头刀杵在日光之下。
那便是法场了吗?不知道素琴他们是否已要知道了自己将要被砍头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罢。许梁此时其实已经很清醒了,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将法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想着能不能在其中找到一两个熟悉的人影。
人在世上的最后一刻,最想见的便是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么?
忽然,许梁心中一喜,在法场边上靠近小摊的地方,有一个青衣青帽的人他很熟悉,那是青衣卫警备处的一名队长,当初率军去马岭的时候,便是这人带队跟着去的。随即许梁又看见了另一个青衣卫侍卫,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许梁循着人头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光那一处摊位边便有几十名青衣卫。许梁震惊着,目光忽有所感地落到临街的一处茶楼上,在那二楼临街的阳台边,有三个头罩黑纱的青衣女子,看那熟悉的轮廓,当是冯素琴,戴莺莺和春儿无疑。那正脉脉相望的,不是冯素琴又能是谁?
再落到冯素琴旁边的戴莺莺身上,许梁忽地注意到她腰间一块鼓起,那是戴莺莺平日放配刀的地方,等等,她还带了刀?!
许梁悚然一惊,倏地回过头打量摊边那队青衣卫侍卫,便见他们看似随意地或坐或站着,左手都斜插在腰间,微微鼓起,显然也是带了兵刃的。
一个让许梁又惊又喜的字眼瞬间在许梁脑中亮起,劫法场!
囚车离法场越来越进,已进快到入口了,法场的入口其实是一段短短的斜坡。
动了!动了!乔装的青衣卫们动了!就如围观的人群突然被激起了看热闹的激情一般,自各个方向,数不清的乔装的青衣卫在往道路中间挤来。
许梁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了,手心里不知何时已全是汗水。
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自道路后端响起,随即一个声音高喊:“圣旨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