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地互打招呼,将脸颊亲来又亲去。呀,莫非是婚礼?可不,今天正好星期六呢。低调地举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我们便大大方方地进了教堂。在倒数第二排的角落寻到一处空座,在衣香鬓影间坐下来。再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卫衣外套和马丁靴,想:管它呢,如果人家不欢迎,再出去就好了。这一刻,我想起了那年夏天在布达佩斯,一个人去附近的圣安德烈小镇,也是偶遇一个浪漫的教堂婚礼,走到门前想看看,却被礼貌地拒绝。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参加当地人的婚礼呢。
该怎么形容这座身处其间的教堂呢?应该说,它是我见过的最金碧辉煌的。印象里的传统教堂多数是低调的灰色调,有绚丽的花窗,偶有金色,也多半在耶稣像周边。可是眼前这座教堂,竟是铺天盖地的金,每一处拱顶、墙面、吊灯、塑像,甚至烛台,全部都是耀眼的、毫不掩饰的金。我打量着每一个走进来的女人,无论老少胖瘦,都是盛装,多半都戴着略夸张的头饰或礼帽,许多花朵在发间盛开。至少此刻,我就已经在盘算着购置的事,这是一个女人必须要拥有的美丽之一呢。
等了很久,终于有人从门口挽着手走进来,大家起立,来的却不是新娘,而是一个穿着艳蓝礼服的老年妇人,挽着一位穿长长燕尾的男子,很有仪式感地在大家的注视下走过,便消失在教堂的最里头。然后又是等待,更多的盛装一对对地走进来,在这个小城,大多数人应该都是朋友,看起来,他们是将这婚礼当作了一场盛大的社交,一见面就亲来亲去,有的因为戴着大帽子没办法亲到脸颊,将这个问候动作做到一半就放弃了。更老一些的妇人,则是齐整精致的浅色套装,一丝不苟的妆容和低调的饰物。坐在角落看他们,像看一幕幕真实的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的剧,又像在参观一场安达卢西亚的时尚秀。真是值得庆幸呢,为这样的遇见,也为自己不管不顾的厚脸皮。
终于,新娘的车到了,新娘挽着父亲在婚礼进行曲中慢慢走进来,全场起立,新娘幸福地笑,向朋友们点头示意,接受着铺天盖地的祝福。走至教堂尽头,牧师已经在等着了,然后,便是各种冗长的仪式。因为完全听不懂,混迹其间的我们便有些无所适从,只得跟着大家起立又坐下。如此反复四五六次,忍受着牧师漫长的唠叨。然后是祷告,大家跟着他念啊念……中间还有一段极嘹亮饱满的男高音歌唱,估计唱的是赞美诗。这安达卢西亚式的婚礼,怎么比我们的拜堂还要麻烦?——虽是这么想,但看着四周一对对夫妻,心底还是无限感怀。当年他们也是经由这样的婚礼、在神前发誓,才结为夫妻的呢。有信仰的人,因为与神有誓约,他们的婚姻,到底是会更笃定、更踏实些的吧?
这时,很多人走到牧师面前,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一位老妇人在走回座位时突然立在当场,好像快要晕倒的样子,于是一堆人围上去扶住她……而前面,牧师与那对新人还在继续着看起来永远不会停止的繁文缛节,此时,距离我们走进这间教堂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起早的困意越来越汹涌,还是回去酒店午睡吧。
许多去过格拉纳达的朋友都一再和我说,那座始建于9世纪的阿尔罕布拉宫如何如同神话般美丽梦幻。在林达的书里也有相当的篇幅细述这座宫殿的前世今生。而那个叫华盛顿·欧文的美国人因为写了《阿尔罕布拉宫的故事》而令这座宫殿在19世纪重新焕发了新生。
在格拉纳达的第二天下午,在阴雨绵绵中走访这座宫殿的时候,我觉得此前有印度的无数城堡与宫殿垫底,可能不会过于惊艳,可当我真正走进
去,来到13世纪纳斯瑞德王朝的埃米尔接见基督徒使者的科马瑞斯大厅,仰头看大厅穹顶雕刻的那8000多个无比精致繁复的象征着伊斯兰教七重天的雪松——美得像梦境的河流之上升腾起的缥缈雾气——我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流泪。在一切宗教之美面前,我完全没有抵抗力。
可是后来,想起格拉纳达,我还是觉得,那场意外遭逢的安达卢西亚婚礼更让格拉纳达显得特别而难忘。尤其是午睡后,我们走过格拉纳达大教堂,走过阿尔拜辛的阿拉伯街区来到新广场,又随着达罗河走到圣安娜教堂,不小心又遇到了一场婚礼的尾声。年轻美丽的新娘正和闺蜜们合影,闺蜜们同样是盛装,欢天喜地地将落入手中的花球捧在胸前。接着,一对新人手挽手跟随摄影师,沿着达罗河以阿尔拜辛美丽的街巷和山顶悬崖边的阿尔罕布拉宫城堡为背景,拍起了全世界姿势大同的婚纱照片。
经过一间酒吧门口,一群穿着统一白色T恤、头戴金色帽子男孩们欢快地唱着歌,见我举起相机,干脆招呼着聚在一起,让我拍了一张又酷又帅的照片。随意地走在阿尔拜辛的小巷,那些蓝色的陶瓷路牌多么美。又在一个小广场围观了一场快乐的“广场舞”,游客们也加入进去,掌声阵阵;走过古老的城墙,已经辨不清方向了,随着晚霞的方向来到一片空地,又目睹了一片美云……是的,格拉纳达的这一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