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双眼睛显得浑浊了不少,在烛光下也映不出多少光芒来,只呆呆的坐在那里。
我站在床边,想了很久,将那块刚拿出来见了一下天日的玉牌又收回到了袖中,然后转身,悄悄的退了出去。
裴冀没有开口拦我,我甚至没听到他的呼吸,关上门之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难言的沉寂当中。
|
我带着妙言,常晴带着念深,跟言无欲打了一个招呼之后都离开了这里,只有玉公公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太上皇,言无欲倒没有问我,为什么进去才一会儿就出来了,只静静的坐在旁边喝茶。
回到宜华宫,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或者说根本还没到早上,周围还是漆黑一片,但我因为半夜就醒来睡不着,便一个人出去闲步,说是闲步,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还是走到了言无欲的那座宫殿外,刚刚在门口一停,就听见门被打开。
玉公公从里面走出来,一看见我,顿时喜道:“颜小姐。”
“玉公公。”
“你来得可真巧,”他满脸高兴的走过来,牵着我的胳膊:“太上皇正想见你,让老奴过来请,谁知道你就来了。”
“……”
我笑了笑,原来自己的闲步,还真不是那么闲的。
跟着他走进去,进入那个房间,就看见裴冀还是和之前我离开时相同的样子,靠坐在床头,走近的时候,能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的凹下去一些,眼睛下面的阴影也更深了。
他也没睡。
想来也能明白,他不可能睡得着的。
我轻轻的走到床边,他被惊动了,抬起眼来看着我——这一回,我很清楚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温柔的感情,他对我说道:“你也没睡吧?”
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我说道:“昨夜民女一直在想,也许那个消息对太上皇来说有些太难以接受,不过——”
“你做得很好,你告诉孤,这样很好。”
“……”
“孤这一生,难得听到真话。”
他像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我不知道在我无法入眠的这段时间,他又到底在内心里经历了什么,而且——这一生,难得听到真话?
我感觉他这句话仿佛话中有话,但又不知该如何去问,只踌躇的看着他。
他自己也像是在这句话里沉湎了一下,很快又清醒过来,看向我:“孤醒来的这段时间,言无欲告诉了孤一些事,还有刚刚,孤也问过皇后,问过玉全,还问过了孤的两个孙儿孙女儿,不过有一些事,他们都没说,孤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问他们,不如来问你。”
我看着他:“太上皇,想要问民女一些什么事呢?”
他看着我:“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祸乱宫闱,探取机密。”
“你做到了吗?”
“没有。”
“那你现在的想法呢?”
“……尽可能的帮助皇帝度过难关,尽可能的,避免战争。”
“如果真的起了战事,你会帮谁?”
“谁代表民意,我就帮谁。”
“西川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就是西川的态度。”
“你确定,他们都会听你的?”
“我会扭转他们的态度。”
“……”
他安静了下来,目光闪烁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轻轻的点头:“果然是怀音的女儿,孤很喜欢你,要是可以的话,孤都想收你为义女……”
不等我说什么,他又接着笑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的:“啊,这样不行,毕竟老三……”
我立刻明白过来。
不过,也有些奇怪——他并不是昨天才醒来,照他自己的说法,已经醒了好几天了,会出现在大殿上帮我们摆脱困局,也一定是言无欲事先告诉了他目前的境况,那么裴元灏昏迷不醒的事,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一口一个“老三”,却并没有一点要去看他的意思。
我想了想,便轻轻的说道:“太上皇,太上皇问了民女那么多问题,那能容民女问您一个问题吗?”
他含笑看着我:“你问。”
“太上皇,怪皇帝陛下吗?”
“……”
他愣了一下。
但立刻,脸上又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来。
“怪,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和当初不同了。”
“那……”
“况且,”他微笑着说道:“说到底,也是孤自己的儿子,再怪,能怪到哪里去?”
我的心微微的一跳,有些盘桓在脑海里多年的话在此刻无法抑制的出口了:“不知,他是您的哪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