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风五妹哭的如丧考妣,甄氏还未说什么,铁氏却一脸恼怒地道:“她又想干什么?娘还活的好好的,她触什么霉头?作死啊!”说着,铁氏率先进了院子。
风家的女客一般都在甄氏的正屋东院歇息,而男客则招待在西院。平日姑娘们一般不会踏足西院,但今日没有什么外客,男客无外乎卫离和曲家两位表哥,又有铁氏带头,因此若雪和曲妍儿不假思索的跟着进去了。
尽管院子里繁花盛开,姹紫嫣红一片,众人却无心观赏,顺着风五妹的哭声就到了现场。
靠西的厢房,房门大敞,风五妹正坐在外间一把四出头官帽椅上痛苦流涕,鎏金雕刻的六幅屏风被推倒在一旁,两个锦凳歪倒在地,有两个绿衣丫鬟和一个婆子神情尴尬的劝着风五妹。
外间声响这么大,可里间的檀木雕花门却紧紧关闭着,非但如此,里面还有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声音传出来,仿佛有人在里面吵架似的。
“五妹,好好的日子你又哭什么?”风二姐和甄氏看了一眼里间,疑窦丛生,上前向风五妹询问:“到底发生何事了?”
随后进来的风三娘打量着屋子,脸色紧绷,眼神蕴含怒意,厉声问婆子:“谁在西厢歇息?”
婆子正要回答,里间的声音突然加大,高分贝的音量穿透檀木门传了出来:
“啊啊啊!”
“唔,嗯!”
那是男子纵情的低吼和女子拖着尾音的尖叫娇啼。
这男女混杂的声音让几位夫人面色一变再变,立时将抬脚跟着进来的姑娘们往外驱赶,自己也忙不迭的往外跑:“快,都出去,出去……”
唯有铁氏未动分毫,她铁青着脸瞪了低声抽咽的风五妹一眼,咬牙问那婆子:“五姑奶奶在外面闹的这么凶,里面的人……”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外面这么多人,风五妹的制造的噪音足以将死人吵活,里面的男女却似无所觉,依然在办未办完的事。
婆子战战兢兢,摒着气,小心翼翼地道:“老奴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来时只发现五姑奶奶在哭,而,而,而里面的人好像没有听到,一直不停……”
两个丫鬟吓得身子发抖,也说不知情。
“风五妹,究竟怎么回事?你说话啊,要哭回你陇川哭去!”铁氏气得肝儿疼,她是一个极注重门风清白的妇人,再加上风家素来清贵,平日她连风五妹这样的人都看不进眼,何况这种不知廉耻,公然在众人面前行这男女之事的人和事。
屋子里的男女依然无所顾忌的在行欢,咿咿哦哦之声一浪接一浪的传出来,不绝于耳。
饶是心志坚强的铁氏也呆不下去了,吩咐人将风五妹架出去:“都先出来再说……这也太不像话了!”
风二姐和风三娘出来之后,沉默地站在鸟语花香的院子里,两姐妹的脸色都非常不好。
怕这种晦气事污了姑娘们的耳朵,大姑娘们全被请出院子,不过她们都不肯离去,站在院外的树荫底下和花圃旁,神色各异。
曲妍儿懂点人事了,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郁闷地跺着脚道:“怎么回事?也没看到我哥和离表哥,不会是他们……”想到若雪还小,不懂这些,她住了嘴,偷偷看了若雪一眼。
不料却觑见若雪脸上一片清冷,红唇抿紧,墨瞳中流露出一丝森冷的寒光,凌厉又危险,不由惊愕地道:“若雪,你怎么了?”
若雪若无其事抬眸,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语气微冷:“没事。”
风五妹被两个婆子架出屋子,嘴里一直在嚷:“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若出去了,我闺女和芸香怎么办啦?”
轰!
六月晴天霹雳!
原本打算这辈子都不和风五妹搭腔的风三娘,此时也忍不住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风五妹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梗着脖子朝风三娘吼回去:“你还冲我大小声?都怪你儿子,祸害了我的蕾儿和芸香。”
“……”风三娘快气死了,恨不得脱了绣花鞋抽风五妹几鞋板。
“五妹,你说些什么呢,昏头了吧你?”风二姐唯恐两个妹子再次闹得不可开交,连忙阻止风五妹的胡言乱语。
岂料到风五妹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姐,里面还有江哥儿,他抓着我的卉儿不放……啊呜……”
噢噢!这消息太刺激人了,风二姐扶着额头就朝后倒去,幸亏她身边服侍的丫鬟眼疾手快,及时伸臂架住了她:“夫人,夫人!”
这下子,真是乱成一锅粥了,连铁氏都无法镇定下来,重重地跺了跺脚,而甄氏只觉日光暗沉,流年不利。
风五妹还在气势汹汹地谩骂:“什么狗屁姐妹?你们两个的儿子害了我女儿和侄女,要是你们两家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们拼了!我冰清玉洁的女儿啊……就让卫离这么祸害了……”
她本身便喜欢无理取闹,有理没理都爱闹上三分,这会儿有了事情,更是得理不饶人,对风三娘就叫嚣开了:“三姐,发生了这种事,赶紧让你的卫离娶我蕾儿,不然,休怪我去报官!”卫离威胁她们母女要报官的话言犹在耳,她这会子正好一报还一报。
院子里的喧哗声太大,传到院外,若雪、曲妍儿和风家的姑娘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若雪的脸色冷漠如冰,眸底有噬人的火星频频闪烁,身边的海棠花开得鲜艳夺目,她素手一伸便折断了好几枝无辜的海棠,气势骇人,堪称辣手摧花。
风家的姑娘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皆欲言又止,唯有曲妍儿没心没肺,伸手一掌击在自己洁白的额头,发出啪的一声响:“我的娘呀!怎么出了这种丢人的事啊?蕾儿,卉儿,以及那个芸香……怎么会跑来客院?还跟我哥和离表哥搅在一起呀?”
她着急地拉着若雪的手臂摇晃:“若雪,这可怎么办呀?发生这种事,我哥和离表哥是不是要娶她们啊?”
突然,不待若雪出声,一道戏谑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你这疯丫头,又在胡沁些什么呢?你哥我都成亲了,还要娶谁?”
“大哥?”曲妍儿讶然回头。
只见弯弯曲曲的小径上,四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安步当车,缓步徐行而来,纵然骄阳似火,烈日当空,可他们俱是神采飞扬,衣袂翩翩,通身贵气逼人。正是曲家两位公子,卫离,还有风逸飞。
不止曲妍儿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这四人,若雪和其他姑娘同样一怔。
“曲妍儿!”卫离双手拢在背后,面无表情地睇着曲妍儿:“离表哥哪里惹到你了?竟敢在若雪面前编排我?”
“离表哥,不是我要编排你啊,实在是另有其人。”曲妍儿叫屈,讷讷地伸出纤纤玉指瑟缩地指了指西院,又快速的缩了回来,那怯怯的模样,俨然西院会张嘴咬她的手指似的。
“怎么这么嘈杂?发生什么事了?”曲枫和曲江听到西院一片吵嚷声,双双眼露狐疑之色,即刻迈步进了西院。
卫离没有理会西院的事,望着若雪的手里攥得稀巴烂的海棠残枝和残花,又瞧了瞧她的脸色:“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日头太大了吗?还有,这海棠跟你有仇吗?竟将人家一家子老小都扯烂了。”
若雪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
“还留着根呢,来年它们又是一家子老小。”扔掉海棠,将染了颜色的手背在身后,她对着卫离嫣然一笑,优雅中透着妩媚,黑黑亮亮的眸子干净纯澈,却又仿若风情万种。
总之,这一刻,她与平常截然不同。
曲妍儿在一旁眼珠上下乱转,她发现了,若雪刚才身上的冷漠和凌厉统统不见了,这时的她仿佛冰雪消融,百花盛开,风吹她衣袂起,裙裾舞蹁跹,眸若清泉,齿如编贝,是一种介于冷艳与清纯之间的气质,无与伦比的美丽。
美人若兮,顾盼流离,虽然这美人小了点,但不影响其视觉效果。
卫离看呆了眼,半天回不过神来。
曲妍儿也看呆了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见她对卫离笑得睫毛弯弯,忍不住酸酸地道:“小没良心的,只会摆脸色给我看,对着离表哥就傻笑。”
“妍表妹,在后山抓的,送给你。”风逸飞也未进西院,问了自家姐妹几句话之后,便提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过来,献宝似的送给曲妍儿,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换来她惊喜的欢呼声。
曲妍儿的声音让卫离醒过神来,不禁耳根红透,也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若雪满心以为是只兔子,结果一瞧,却是只黑色的鸟儿,鸟喙和爪子上系着细藤,不禁大失所望:“黑八哥……还是红嘴的……”
见她一脸嫌弃的表情,卫离莞尔一笑,低声给她解释:“这是鹩哥,又称九宫鸟,头上带英的是八哥,红嘴的是鹩哥。”
一听是九宫鸟,若雪来精神了,方才她粗粗一看,以为是八哥,差点错失好东西了,轻手轻脚的接过来:“谢谢,原来是九宫鸟啊。”九宫鸟的长相可比八哥英俊多了,而且,八哥学说话只能模仿声音,不能模仿音调,鹩哥学说话,却让人分不出是鸟在说,还是人在说,非常逼真。
卫离见她喜欢,便笑着道:“回头找个鸟笼给你养着,养熟了还可以放飞。”
若雪一脸肉痛地摇头:“放飞就免了吧,听说这鬼家伙放飞之后,心情好才飞回来,那万一它心情不好……”
“哎,好漂亮的鸟儿,是九宫鸟呢!”曲妍儿和姑娘们都凑上来逗鸟儿,竟将西院的事抛之脑后。
但鹩哥的嘴巴被藤系着,逗来逗去也只能惊慌地扇翅膀,看起来好不可怜。
忽然,一大群人蹭蹭蹭的从西院跑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发丝凌乱的风五妹,她一眼就看到长身玉立的卫离,马上鬼吼鬼叫起来:“卫离?怎么是你?”
她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指着卫离,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回头望一眼西院:“你,你不是在西厢里面吗?”
卫离平静地望着她,眸如寒星,语气淡淡:“蒋夫人,那是幻觉,或者说白日做梦。”
风逸飞也做证,说他们几个去后山抓九宫鸟和兔子,才回来。
“五姨,你可不能冤枉我!”曲江拉着大哥曲枫,一脸愤懑的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卫离和风逸飞道:“逸飞,卫离,你们两个快给我做证,五姨非说我在西厢里面胡作非为,还说我抓着卉表妹!”
松了一口气的风二姐和风三娘取笑他:“指不定你偷学了分身术。”
“娘,三姨!”曲江大为不满:“事关我的清白啊!”
“啊——”风五妹忽地尖叫一声,一脸惊恐地指着西院:“你们都说不在,那西厢的是谁?我蕾儿……”
“爱是谁是谁!反正不是我曲江!”曲江冷哼。
卫离挑着墨一样的眉,火上浇油的挪谕他:“我可不像你,偷学了分身术。”
“五姨,还我清白!”曲江怒而暴走。
……
惊心动魄的捉奸闹剧,在风五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结束了,这次她是真伤心了,捶胸顿足,呼天抢地的模样足以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因为事态格外的严重——在西厢里的那两个男子,不是卫离和曲江,而是两个在西院听使唤的中年杂役。
这让风五妹怎么接受的了?
她精心策划、费尽心机,并搭上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和一个蒋家侄女的清白,结果居然便宜了两个其貌不扬,且年纪又大,并是奴才身份的粗使杂役。
这让她情何以堪?
蒋蕾她们可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大小还是个官家小姐,就这么让两个粗人白白糟践了。
“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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