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见救出姑姑无望,觉得是自己学艺未精,便干脆离开了柳家,随他的师傅走了。”
若雪不禁问道:“他这么爱姑姑,爱得命都不要了,那姑姑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卫离肯定地点点头:“他们两人志趣相投,姑姑操的一手好琴,柳生的乐律造诣也不低,两人经常琴箫合奏,声如天籁。偶尔相视一笑,便能心意相通。”
若雪顿时恍然大悟:“哦,难怪卫风他们说你在柳园听到箫声,便有些异样,敢情那箫声是柳生吹的。”
卫离颌首:“我那时年纪尚小,姑姑经常拿我做幌子,带着我去见柳生,一来二去,我对柳生的箫声便极为熟悉了。”他的眼神有些氤氲,似陷入往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他的箫声。”
“物事人非事事休。”若雪实事求是地说:“你还在同情他?他却是回来杀你的,这叫个什么事啊?他既然爱姑姑,不是应该爱屋及乌吗,干嘛伤你?”
卫离附在她耳边低语:“他不是回来杀我的,他是回来杀皇上的。”
“……”至此,若雪真的开始佩服这位文武双料状元,瞧人家这思维,果然强大到不同凡响,异于常人呐!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将心比心,我倒是能理解他的行为。”卫离一个纯古人,倒比她这个伪古人淡定多了:“若是谁把你抢走了,我只会比他做的更过份!那种剜心的感觉你只怕不会明了,毁天灭地都不为过。”
咳!若雪赶紧岔开话题:“可皇上也不算夺妻啊,因为他并不知道姑姑和柳生有情啊。”
“是夺,他知道。”卫离脸上云淡风轻,眸中却有寒星点点,冷光萦绕,平静的语气带着一份隐忍:
“柳生以为卫家卖女求荣,实则不然,父亲非常疼姑姑,在皇上未下旨之前便和祖父向皇上说明了情况,声明姑姑虽然没有婚约在身,但双方的长辈已在商谈婚事了。可皇上却一意孤行,并连夜下旨,将事情弄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若雪微蹙了眉,若有所思,卫离的话好像话中有话,皇上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
“世人盛传,皇上是见了姑姑一面便惊为天人,然后纳入宫中,事实上,这只是其中之一,皇上让姑姑进宫,的确有喜欢姑姑的成份在内。但另有一个原因却是为了巩固皇权,以此笼拢住卫家。”
若雪听到这里,心里霍然明了。
“当时朝中有奸臣弄权,处处针对卫家,尽管祖父已退隐多年,但仍然有卫家功高盖主的言论甚嚣尘上。皇上新登基不久,虽然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君主,可难免会有天下所有皇帝的通病——总疑心有人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卫离冷冷地道:“他这样做也是考验卫家对他的忠心,倘若卫家抗旨,那便应证了功高盖主的言论,那他怎么样对卫家都不过份;倘若卫家按旨意行事,姑姑进了宫,也算是稳住了卫家。更何况,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
若雪平静地接口:“收买人心,彰显皇恩浩荡。”
因为此时的卫家,表面上已没有什么实权了,可旧部众多,永兴帝忌惮的正是卫老将军振臂一呼,便可以影响朝局的能力。
做为新皇的话,一般伊始都皇位不稳,假若大刀阔斧的杀掉大批功勋卓绝的功臣,只会让文武百官寒心,也会让他的皇位显得岌岌可危。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如果找了理由还不能除掉,那只好收买为己用了。
皇上此举,既有安抚老臣的意思,又彰显了自己做为帝王的豁达和贤明,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有自己喜欢的女子,可谓一箭好几雕也!
只是,这样做皇上是如了意,可柳生和卫弄玉之间的感情却活活被葬送了。
“那柳生这次回来,是真打算杀了皇上,再带走姑姑吗?”若雪没有古代人的忠君思想,再说这皇上对卫家这么多疑,她对他生不出一丝好感。
卫离点点头:“柳生正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不赞成他这么做。”
“为什么啊?其实姑姑虽然进宫多年,却没有替皇上诞下一子半女,没有孩子的羁绊,她和柳生再续前缘的机率还是很大的。”若雪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卫离脸色一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就算姑姑不喜欢皇上,但她也一直盼望能生个孩子,这样,才算一个健全的女人,可是……”
若雪见他脸色不好,便安静地等着他,如果他不想说,她不会逼他。但很快耳中就传来卫离清冷的声音:“可是,皇上不会让姑姑生下他的龙嗣的。”
沉默,可怕的沉默,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这种事情电视和小说里看到过,亲身经历还属首次,若雪有一瞬说不出话来,心情沉重的好似灌了铅。
“他担心若是姑姑生了皇子,那卫家必定只会辅佐姑姑的孩子登基,甚至以后整个天下都会变成我们卫家的。”卫离冷冷一笑,“这样,他怎么可能让姑姑怀龙嗣?”
“那还是让姑姑跟柳生走吧。”若雪毫无疑问的偏向柳生,妈的,男人要跟别的女人分享,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还摊上这么一个渣货,那日子还有什么活头?
忍不住抱怨:“你干嘛不赞成啊?难不成让姑姑就这么孤独闷死在宫中?该不会是因为你不赞成,柳生才要杀你泄愤吧?”
卫离不说话,却点头默认了。
原来,柳生知道卫离住在柳园,便专程引他出去,就是通知他这个卫家当家人,他要带走他的姑姑。卫离觉得他太冲动了,如果没有完美的计划,他带走了姑姑,会祸及整个卫家,甚至更广。
结果,忍辱负重多年的柳生说他不但要带走卫弄玉,还要杀了皇上。
卫离依旧不赞成,他这个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有完美的计划和规划,不喜欢贸贸然的行动。
偏生柳生行事癫狂,又是个性情中人,他觉得卫离是卖姑求荣,再说他认为敢阻止他去救心上人的人,都是他的不世仇人,怒气勃发之下,毫无疑问就要杀了卫离。
他这些年为了一个目标拼命练武,再加上又是个练武奇才,那一身非凡的功力非一般人能敌。幸好卫离自小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然还真要给他杀了不可。
不过柳生伤了他之后也非常后悔,因为卫离实在和卫弄玉生的相像,让他有种错伤到心上人的心痛感觉。
总而言之,柳生也不好过,当下还给卫离服了许多珍贵的药丸,又替他点了几处大穴止了血。最后,还告诉他,若雪从朱雀城回来的途中,遇到了黑白双煞的刺客的伏击,且若雪被蒋萱撞出去,差点被黑白双煞抓走。
卫离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回去稍微包扎了一下伤处,便带着人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
那时,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受了重伤,这么赶路极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只恨没有一双翅膀可以瞬间飞到若雪身边,确认她是不是安然无恙。
若雪见卫离点头承认是柳生为泄恨杀他,原本她应该恨柳生的,却不知为什么又恨不起来,反倒觉得那个人也蛮可怜的。想了想,只好将怒火发泄在永兴帝的身上:“还说是一代明君呢,咋这么小心眼?又这么虚伪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做帝王的大都如此,跟他们是不是一代明君没有多大的关系。”卫离倒比她看的开。
“实际上,祖父为人高知灼见,早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战事一停,他立刻找了理由辞官回乡,为的就是能保下卫家一脉。且为了向帝王表忠心,祖父卸甲时,还取消了卫家历代培养出来的暗卫。”
卫离说着这些事,眸中冰寒一片,声音如雪片纷飞:“只是,尽管祖父做了这么多,还是未能保住姑姑,让她深陷宫中。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对卫家皇恩不断,赏赐不断,私底下却也从未放松过对卫家的监视。”
若雪顿觉齿冷,卫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辉煌盛景的表相之下,原来是这样刀不刃血的残酷真相。
而卫离做为卫家掌舵人的处境,由此可见一斑,虽谈不上举步维艰,估计一定不如表面表现的这么轻松自在。
“那皇上不会某日一不高兴,随便找个理由杀了我们吧?”若雪觉得皇帝什么的,都太不靠谱了,动为动就抄家灭族,诛你九族之类的。
卫离安慰她:“那倒不会,祈国自建国到如今,尚没有哪个武将能超越卫家人,皇上还指着我们替他保江山、打江山呢。他只是防着我们私下建兵,或招兵买马,拥兵自重一类的。”
说着,他的语气突然一变,轻轻的,却带着十足的傲然与自信:“有我在,我会让他什么理由也找不着。”
接着,爱怜地亲亲她的脸,语气却又充满宠溺与纵容:“所以你什么也别怕,只管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卫家小姐,该跋扈就跋扈,该嚣张就嚣张!有我在,天塌下来也是先压我这个高个子。”
“嗯。”若雪无缘由的就很相信他,没有卫离,她哪能随心所欲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她觉得自己又不是神经病,明知卫离为保全族人和卫家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几乎机关算尽,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替他四处去捅漏子,那她都要忍不住鄙视唾弃自己了。真算起来,卫离比她还小,她应该努力保护他才对。
“不过,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卫离摸着她的头,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迷人的黑眸里盛着浓浓的欠疚。
“你哪有对不住我?”若雪觉得莫明其妙,然后又警觉地问:“你不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吧?比如喝花酒之类的?”
卫离为之失笑,桃花眼眸弯弯,修长乌黑的睫毛颤抖个不停:“你去外面访一访,不光是我不踏足那种地方,在未成家之前,哪个卫家子弟俱是很自觉的不去那种地方。”
本来万分内疚的心情,被她醋意十足的话击的烟消云散,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我从小看到了柳生和姑姑的悲剧,所以不想我们以后也面临这种被动的处境;我想快速的变强大,想迅速扩大自己的势力,但又要避开皇上的耳目,所以我显得有些急迫,又有点急于求成,因此也就忽略了你,让你在无形中受到了许多伤害……”
“你哪有忽略我?”
若雪打断他的话:“你对我已是面面俱倒,无微不至了,你要记住,你又不是神,没必要把什么都往肩上扛!而我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娇小姐,谁想伤害我,还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呢!所以,你完全不必有这样的负疚,只管放手去做你的事就好。”
卫离眼睛都不眨,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黑眸若海,目光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笼罩在其中,喉头咽了咽,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若雪也不怕压坏他了,伸手撑起自己的两腮:“你是想说你那些烂桃花是吧,木有事,她们那些小伎俩,姐还不放在眼里,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卫离觉得自己很冤枉,目光幽幽地望着她:“不是我的桃花……”
“少庄主,小姐,瑶郡主和秦小姐,还有表小姐,她们来看望少庄主了。”突然,外间传来紫露恭敬的禀报声。
“还说不是你的烂桃花,这都成群结队的来了。”若雪从他身上翻下来,扬唇冷笑。
卫离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仿若氤氲着晶莹的眼泪,幽幽地道:“你的难道比我少?你还没长大呢,就一朵接一朵,这要是长大了,我估摸着我什么也甭干了,就只有砍桃树的功夫了。”
若雪瞟着他病西施的模样,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就你目前这状态,还想砍桃树,做梦吧你,桃树砍你还差不多。”
“你个混蛋,幸灾乐祸是吧。”卫离鼻子都快气歪了,开始迁怒他人,冷着一张俊脸,挑着黑染的眉,对着门外冷冷地道:“让桃花都成群结队的滚进来,本庄主今日要大开杀戒!”又想起这是内室,马上改口道:“等等,让她们去外厅等着。”
紫露被他的话吓的头皮发麻,话都不回,赶紧去请客人了。
蒋萱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因为尊容实在吓人,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在脸上蒙了一块红色的面纱,面纱有点薄,怕被人看透,她还别出心栽地在面纱上用金绣了几朵漂亮的金色玫瑰。
乍一看上去,很吸睛,扎眼的狠啦,颇有点穿长裙戴面纱印度女郎的异域风情。
周瑶和秦蓉蓉也精心装扮了一番,描眉画眼,薄施朱粉,彩衣华服,环佩叮当,人未走近,香风袭人欲醉。
三朵花儿各俱物色,心思各异。
见到卫离的一瞬间,不待周瑶和秦蓉蓉出声,蒋萱便率先出声,轻声抽泣地道:“离表哥,我总算见到你了。”
周瑶和秦蓉蓉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的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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