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佛貌似无意间打量一眼上官素手玲珑妙曼的躯体,结果换来上官素手面红耳赤的一个白眼。
顾仙佛盯着鱼线,认真说道:“来的路上你给我讲了江湖,我现在就给你讲讲庙堂,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却一直没有一吐为快的机会。”
上官素手换了个姿势,背靠着顾仙佛的右臂,仰头望天,柔声道:“你说,我听。”
“先说我父改革科举,这其实是于朝廷于天下都是一件好事,对于朝堂而言,科举制就像我们现在的垂钓一样,一把饵料撒下去,钓上来的可能是一尾肥硕的锦鲤,也有可能是一条还未化龙的青蛇,只是与垂钓不同的是,垂钓的时候鱼钩得藏起来,科举制的鱼钩,正大光明的摆在那里那些寒门士子还嫌不够。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凡自认有才学的士子都极其唾弃这句话,认为这些人只不过是宠臣奸佞,但是又极其希望这句话应用在自己身上,人啊,一直以来都是双重标准。不过我父改革科举,势必得先废除九品中正,若是他手段缓和一点还不会招惹到那些大族的强力反弹,但是我父实在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下去,那些根深蒂固的大族恨不得生啖我父。而我父呢,这么做又得到了什么?几个破落书生的生祠?这有屁用,前些日子我问他的时候他和我说,是贪墨了天下太多的银钱晚上睡不好觉,所以想给那些穷酸书生做些事情,但是昨天我才真正知道他把贪墨的银钱用在了什么地方,所以我觉得,他改革科举就是想给天下士子开一扇门,一扇鲤鱼跃龙门的门,再无其他。”
“我顾家现在在朝廷上风头一时无两,我父上朝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跪拜过当今天子了,不过我清楚得很,乾国立国前十年,我顾家靠的是皇恩浩荡,但是十年过后,就是我父的文治武功了,而现在,别说皇恩浩荡,皇帝陛下恐怕现在也恨不得我失足跌落到这瘦湖里,都说功高震主,我父的功劳已经不能用户震主来形容了,应该是到了弑君的地步了,之所以我顾家现在还能权倾朝野,一是我父不结党营私,没有触及到皇权的底限,二,则是我父和皇帝陛下都在等待一个机会,我二弟顾烟无心庙堂,前几年更因为那次退婚事件和我父差点反目成仇,所以,我,就是他们在棋子上的唯一活棋了。”
“把我外放西凉,我到昨天才知道这不仅仅是我父亲的意思,但是我父想必也是赞同的,虽然我不知道我父在乾朝给我留下了多少手暗棋,但是我了解,我父一定是个有后手保命才敢动身的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对他来说就是一句屁话,我怕死,我爹比我更怕死,但是我知道,他是怕他死了以后,我和二弟马上就被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以这个角度来看,他把我扔到西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头到西凉的两年,我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内心里确实怨恨过父亲,我自恃辩才无碍胸中有丘壑,把我扔到西凉这荒野不毛之地,纯粹是浪费时间,别看我在西凉杀伐果断,甚至有好事之人送我一个‘斩龙头’的绰号,但是只有我知道,这六年我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睡觉之时不说枕戈待旦,那把西凉刀确实在我身侧放了六年,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父背后为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单单关注我在西凉的动向,我父耗费的银钱物力就不计其数,更别说送到我身边的汉卿和无双两人,西凉最近几年盛传‘文有汉卿,武有无双,割人头有顾药师’也可见一斑。也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父为何不把我送到南疆,北原,而是偏偏坚持把我送到西凉,我最多谋三年,汉卿能谋九年,而我父,谋的是百年啊。”
说到这里,顾仙佛喟然长叹,手腕一抖,青玉鱼竿甩着水珠被一下拽起。
顾仙佛展颜一笑,道:“上钩了。”
湖水一阵荡漾,一柄雪亮利剑分水而来,卷起层层水浪,带着磅礴的杀气直刺上官素手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