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蒋兆东怎么问,她都不再张口,说一个字。
于是,他的心就好像有千万只蝼蚁在爬,又痒又疼,喉咙口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胸闷难耐,有种濒临死亡的沉闷感。
她抱着双膝,将脸埋在膝盖上,唇角若有似无的上扬。
*
她们公司很快搬到致盛集团的大楼去。
九层,很好的位置。
纪念的格子间靠着窗边,从巨大的玻璃窗望出去,街道上车水马龙的。
正好是周一,蒋兆东来视察工作。她和同事们一起站起来,向他问好。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略过去,短暂的停留片刻。
纪念没当回事,倒是舟舟,蒋兆东前脚刚走,就凑过来,说:“哎,念念姐,我发现蒋总刚才好像多看你好几眼呢!”
明明是一眼好么?这丫头添油加醋的功力也真是一流。纪念翻着设计稿件,敷衍道:“哦,我觉得他可能是斜视,所以你才觉得他看我了。”
舟舟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姐姐,为什么你就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呢?总经理帅到惨绝人寰的一张脸,你也能看出斜视来?”
纪念忽然想起,一个礼拜前,那女医生说的话,长得帅的男人都不靠谱,何止是不靠谱,简直是……祸害!
时隔五年,纪念再次见到宋紫釉,也是在这栋写字楼里。
宋紫釉来给蒋兆东送午餐,说巧不巧的跟纪念乘坐同一部电梯上楼。
是她想看到纪念的,精巧的餐盒啪嗒掉在地上,她的爱心午餐就这么报废了。
“纪念……”宋紫釉的表情比纪念想象的更为精彩,先是怔然,而后是尴尬,甚至是忧心,而后,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和兆东哥是不是见过面了?
致盛大楼里第十二曾有家咖啡馆。
两个人去喝了杯咖啡。
整个致盛谁不认识宋紫釉呢。
而时隔五年,员工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再加上从前纪念不常跟蒋兆东一起出现,这里认识她的人,五个指头能数的完。
纪念点了杯拿铁,宋紫釉却只要一杯温开水。纪念适才记起,宋紫釉切除了半个胃,估计这辈子都跟垃圾食品以及各类饮料绝缘了。
宋紫釉微笑道:“念念,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跟你一起喝咖啡呢!”
纪念看她一眼,十分平静地说:“我也没想到。”
宋紫釉旁敲侧击的,无非是想打听,纪念和蒋兆东有没有发生什么。
纪念也觉得挺可笑的,作为蒋兆东心中白月光的宋紫釉,居然会担心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前妻回来跟她争什么。纪念轻叹一声,说:“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不如去问你的兆东哥。我记得我说过,咱们俩不再是朋友了。”
宋紫釉没想到纪念完全不给她面子,不免有些尴尬,“念念……”
纪念却已经掏钱夹结账,还是礼貌性的笑笑,说:“我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改天有机会再聊吧。”
宋紫釉的心情很……恶劣,以至于直接离开了,连上楼看蒋兆东一眼都没有。
偏偏一连三天,他竟然一通电话都没有。
俞渝说:“女儿,这种时候,你必须得紧紧抓牢他的心,一分一毫都不能松懈。”
宋紫釉根本就无心练舞,于是又把刚穿上的舞蹈鞋脱下来,“妈,都五年了,他还是绝口不提结婚的事,我该怎么办?”
俞渝温柔的替她整理头发,浅笑道:“必要的时候,就让他心疼,心疼了,才会珍惜你。”
宋紫釉好像明白了什么。
*
蒋兆东赶到医院时,宋紫釉正在输液,她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蒋兆东问:“医生怎么说?”
他一走到病床前,宋紫釉就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身上,声音娇怯:“兆东哥,我害怕,如果癌症复发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嫁给你呢!”
蒋兆东太阳穴咻咻跳了几下,她情绪不好,只得拍着她的背安抚说:“傻瓜,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她仰面望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那你会娶我的,对不对?”
他垂眸,看着她,脑海里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倔强,又偏执。
他想起昨晚午夜,他被一通电话惊醒,满头大汗,是的,他竟然做了噩梦。
电话居然是纪念打来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那一刻,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他接通电话,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在暗夜里听起来竟然有一丝鬼魅,让人觉得惶然。
她说:“兆东哥,我梦见宝宝了。”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或许是她的声音,或许是她的情绪,很微妙。
她说:“宝宝说,他恨我,也……恨你。”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他靠床头坐着,一只腿屈起,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指按在额角。“纪念,你只是做梦,宝宝他——”
她打断他的话,说:“没有,他恨我们,真的,我没有骗你。他说,他不想死。”
“纪念……”蒋兆东从未有一刻,如此愧疚,“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