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置放书砚瓶画的案几正中,摆着一座精致的珐琅彩西洋钟,在极静的西暖阁内,发出有节奏的嘀嗒声。载湉来回踱步,像是有些心急。我端来新沏好的碧螺春搁在书案上:“万岁爷先静下心喝口茶吧。”
载湉停步蹙眉看着我:“此事若真如朕的揣测,桂祥定难辞其咎。只是皇爸爸那里朕又该如何解释?”
桂祥是慈禧的弟弟也是载湉的舅舅,慈禧与载湉的生母醇亲王福晋一母同胞。然而他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亲舅舅打心眼里厌恶,于他,自然是要惩治一下桂祥的,可有了慈禧这一层关系,他又开始顾忌。
我认为他有这样的顾忌未尝不妥。桂公府毕竟是慈禧的娘家人,如果惩治了桂祥定会引来慈禧的成见。依慈禧的脾性,肯定会误认为皇帝是在刮她脸面。如果现在就弄的母子失和那么载湉以后的路就更艰难了。心下想后,便直言不讳说:“依我看没必要对他大加惩治,桂公爷成日无所事事在朝廷又没什么威望,若在把他贪污宫银的事查出来,老佛爷的那边怕是要挂不住脸。小德子一人独揽也就罢了,万一他指认桂公爷,万岁爷就请老佛爷过来裁断,这样一来,万岁爷既护住了太后娘家的脸面,又能叫她对你多几分信任。”我狡黠低笑:“而且还可以除掉一个西宫探子,这不是一举三得的事情吗?”
他凝望着我,思忖颔首。片刻,忽又想到什么,开始认真打量起我来:“没想到你却又这番深谋远虑的见解。朕当真小看你了。”
我抿嘴一笑,底下眼睑:“雕虫小技而已,哪值得万岁爷廖赞?”他爽朗一笑,坐在了交椅上品了一口茶,视线再次定格在我的脸上,半开玩笑的说:“看来叫你做个奉茶宫女还真是屈才了。”
我红着脸羞赧一笑:“才不会,我天生就是做宫女的命。”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心底似有一个声音在讽刺:你媛琪不做宫女难道还想做嫔妃吗?我吓了一跳,脸上的炙烫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
“是吗?”他挑眉,一副‘做不做宫女朕说了算’的表情彻底击垮了我。
“奴才...奴才先退下了。”最终这次对话以我的狼狈逃离告一段落。
到了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济尔哈格和多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押回了小德子和内务府的采购匠。小顺子为首的几个小太监把几根伪冒的楠木条摆放在养心殿院落中。二人膝盖被他们一撞,立即软趴在地。
采购匠吓的浑身哆嗦,瑟瑟发抖着。倒是小德子,还在支撑着胳膊假装矜持。载湉一气,便二话不说吩咐济尔哈格与多伦给他们掌嘴。接连十几个响亮的巴掌,打的那采购匠鬼哭狼嚎,小德子咬咬牙闭住了眼,就是不开口。我心冷笑,只怕这二人早已暗中商议好用此招拖延时间,好惊动储秀宫那边。
载湉见状,更是怒不可遏:“给朕打,狠狠的打!!”
两位乾清门的侍卫一听,又加重了力道。恰时看见了躲在遵义门门外透露半个脑袋的小太监,我不由暗中提示载湉:“万岁爷,这一招可以过了,接着下一招。”
载湉清咳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浅笑:“把这两个狗奴才压去慎刑司行刑,直打到他们招供为止!”
小德子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采购匠一听再不敢配合小德子了,忙跪在载湉脚下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奴才招奴才全招,小德公公带着万岁爷的旨意去户部拨了两千两白银...”他战兢兢的斜看一眼身侧的小德子,又吞吞吐吐的说:“我们出宫去了琉璃厂...最后,最后以一千两银买了这些楠木....”
“到底是多少?若不如实招来,朕就挑断你的筋骨!!”载湉当然知道他是在糊弄人。
“奴才说!是...是五百两?不不不,是二百两....”这回终于说了句大实话,我暗暗吁了一口气。只听他又说:“小德公公又去了桂公府上,给桂公爷一千两.....”
“放肆!居然背着朕干这等无耻的勾当!济尔哈格,朕命你再去一趟桂公府,把副都统桂祥押来审讯!”他愤怒到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忘了事先商议好的对策。
我忙屈膝,缓缓提醒:“万岁爷息怒,奴才去给您沏壶茶来。”他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乜眼看着小德子,冷声质问:“小德子,他说的是否属实啊?”
小德子低头缄默。像是认可又像是两边挣扎。
小顺子从跑过两道门,前来低声禀道:“万岁爷,老佛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