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院子里出奇的静,司微语已经起身进了洗手间。徐默尘靠在床头,被子只搭在腰间,双手枕在脑后,双眸蒙上了一层迷茫,这是徐默尘每日里早晨必有的神情,素来精明的他,在赖床后晨起的时候,都会犯迷糊。
此时的他,便会一扫素来的冷峻、凉薄,而萌态十足。
司微语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的便是徐默尘靠在床头发呆的样子。所以说,青梅竹马也有青梅竹马的不好,若是换了别的女人,看到此刻的徐默尘,必然会扑上去啃一番,可司微语当真是司空见惯了,她甚至还知道,如果这会子有人上前去跟徐默尘说“给我一百块钱”,徐默尘会毫不犹豫地掏出一百块钱给别人。
所以,对这种状态的徐默尘,司微语视若无睹,她上前捏了一把徐默尘的脸蛋,然后直接进了更衣室。
徐默尘的目光就那样追寻着她进去,视线被拐角挡住了,听到她在里面瑟瑟索索的找衣服的声音,才想到这会子是要起床了,“小语,我今天穿什么?”
穿什么也要问她?真的是迷糊了,司微语有些好笑,她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服,正是夏天,没有哪一件衣服能够把脖子上的吻痕给遮住,无奈之下,她只好在脖子上搭了一条丝巾,但大夏天里,围个丝巾,这不是有病么?
“这件!”
司微语扭过头,看到递到眼前的衣服,司微语抬头看向徐默尘,他微眯着眼,双目如炬一样盯着她只穿了胸罩的上身。司微语忙一把抓过衣服,背对着他穿上,是件灰白色衬衣,宽松的亚麻布料,也不知是哪一年买的,但这会子穿正好。
“快换好衣服了出来!”司微语瞥了一眼徐默尘的身子,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紧缩的肌肤,突出的腹肌,和性感的人鱼线,修挺的双腿,浓密的毛发让司微语全身都闪过一阵麻痒。
她一向喜欢把腿搭在徐默尘的腿上,喜欢他腿上的毛扎在肌肤上的那种麻痒的感觉。不能再看,便如逃一般地跑了出来。
司微语低着头从房间里出来,太阳已经亮得晃眼,她抬手搭在额前,匆匆地往正屋过去。孕妇有两件事为大,一件是吃,一件是睡。睡得这么晚起来,当真是饿得很了。
“哟,舍得起来了?啊?”
徐向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司微语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去,徐向晚戴着白色的大檐帽,一身白色的长裙子,司微语有种闯进了英国城堡的感觉,她扫视一眼,愣了愣,道:“姐,是我穿越了呢,还是你穿越了呢,还是我们都穿越了?”
很奇怪地,徐向晚的脸竟然红了,两人一同进屋,只听到徐向晚扭捏半天才道:“是顾迟买的。”
“噗!”完全是意料之中,司微语掩嘴笑着道:“倒是很符合。”
“什么意思?符合什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低俗无趣?”
很显然徐向晚是想多了,其实司微语说的意思是能够备出这种衣服来的人,也只能是顾迟这样的人。司微语的衣服,都是徐默尘一手打理,怡凡的每一期新出品的衣服款式都会送到徐默尘那里去过目,他会习惯性地勾出他看中的衣服,交待给司微语送过来。
所以,司微语的衣服虽多,但从来不是她逛街买的,能不能说,司微语身为女孩儿,这么多年,连卖场的门朝哪方开她都不知道。
知道徐向晚误会了,司微语也不解释,反而乐见其成。他们三人,从小到大,都是你气我,我气你,是以将对方气死为终极目的的。
徐向晚已经吃过早餐了,但还是陪在一边陪着司微语,偶尔会拈一点放到嘴里去。唠唠叨叨地说着这两天顾家的一些事,虽然说得都是寻常事,但司微语也听得出来,琐屑事向来都是最影响人心情的。
“昨天送完老太太,顾迟的舅舅还在说呢,赶紧的要个孩子,说,要是早要个孩子,老太太去的话,也不至于有牵挂,我听了心里有些烦。”徐向晚边说,头往门口看去,见徐默尘进来了,就止住了话题。
司微语也看到了,却不在意,问道:“顾迟怎么说?”
徐默尘瞅了一眼两人,在司微语旁边坐下来,拖过盛满了粥的碗,便喝了一大口。一向,徐向晚和司微语要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只要不是打嘴仗,他是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
“他呀?”徐向晚不满地道,“你想都应该想得到他能说什么,他那么没心没肺的人,还能说什么,就一个劲地说,是啊,是啊!”
“你也别往心里去,虽然他嘴里这么说,其实,心底里要怨也是在怨他自己。不过,我倒是觉得,史年说这些话,有些不怀好意。”司微语道。
徐默尘扭头看了她一眼,抓起手里的馒头咬了一口,看着司微语将碟子里的煎蛋放到自己的碗里,他最不喜欢吃鸡蛋,但若是和司微语在一起,最会尽量逼着他吃一个。徐默尘便和着粥一口吞了下去。
“这话还用你说么?史岩的死,只怕他是把责任归咎到咱们家的吧?也不想想,哪有上战场不冒险的?又想升官发财,又不想冒险,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徐向晚冷哼道。
“姐,我有个提议,不知道好不好?”司微语道。
“你说!”徐向晚很难得地虚心向她请教。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和顾迟搬到国外去住,离他们家的亲戚们远一点,史家的人,我总是觉得一个两个都怪怪的。”司微语道。
“这个……”徐向晚犹豫了一下,扭头四下里瞅了瞅,低语道:“爷爷不让,他说徐家的人不许往国外跑,出差可以,定居是绝对不让的。”
司微语心里咚地跳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去看徐默尘,就像是小孩子做了错事,怕被秋后算账一样。她之前跑到墨西哥去,是真的准备长居的,这个怎么说?果然见徐默尘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真正是高深莫测呢。
“你以为我会允许么?”徐默尘道,他只要找到她,必然会想法把她带回来。怎么可能会让她留在国外,他的性福谁给?
司微语才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敢情人家是早有决议呢,根本就没准备让她留在国外的。
“你想都不用想了,就算你不嫁给默尘,爷爷也不会让你留在国外的。”徐向晚道。
“为什么?”司微语不解地道。
“怎么可能呢?”徐向晚道,“要是有人拿你来威胁徐家,怎么办?”
“咳咳咳!”司微语激动之下,咳了起来,原来是这个理由啊,还以为老爷子是因为忠诚呢。
徐默尘在她后背拍了拍,道:“你慢点,又不会跟你抢!”
这是慢不慢的问题吗?司微语扭头有些哀怨地看着徐默尘,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空碗,道:“吃饱了,我们走吧!”
“去哪,你们?”徐向晚道。
“去医院,做产检!”司微语道。
“我也去!”徐向晚边说,边往外走,生怕两人不乐意一样,“顺便学习学习!”
“你家有个医生,还需要学习?”司微语道。
“妇科跟外科,能是一样吗?”徐向晚白了她一眼。
徐默尘亲自开车,载着老婆和姐姐去医院。此刻是下午一点多钟,路上的车不多,车里的冷气打到最大了,徐向晚冷得打哆嗦,司微语还是不停地流汗。孕妇的新陈代谢比平时要快很多。
“看到你这样,我真的是没有勇气怀孕。”徐向晚抱着双臂,不停地用手摩擦生热,冻得上下牙恨不得打架了,道。
“唉,我也不想说什么了,是某些人急着想做爸爸!”司微语用手闪着风,道。
徐默尘自然听得出司微语话里的“某些人”指的是自己,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司微语想要吃避孕药,是徐默尘发了脾气,后来又出了那些事,两人谁也不敢提避孕还是不避孕的事了。怀上,便成了再容易不过的事。
但,他们之间的确需要一个孩子,如今时过境迁,听到这话很轻松地从司微语的嘴里说出来,徐默尘便知,事情在她的心里已经过去了,他也松了口气。
“男人嘛,就想通过这事来表现自己的强大。”徐向晚道。
“那是顾迟,不是我!”徐默尘冷声道。
司微语不说话,只扭头看窗外,只是看着他们姐弟俩斗嘴,实在是有趣的事。便听到徐向晚道:“怎么,你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需要知道,跟顾迟在一起时间长了,你现在连真男人都分不清了?”
言外之意,顾迟就不是个真男人。在徐默尘的观念里,也一向就是如此。他总觉得,一个真男人,一个男子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气的,老婆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被人欺负的。
史敏的死,真的是徐默尘喜闻乐见的事,他觉得,史敏死了的好,谁知,史家的人,一个个都他妈一个德性,死一个,又冒出一个来。
自己的家,居然让别人来当,这样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喂。徐默尘,你不欺负顾迟,你不舒服是不是?”徐向晚气道。
“谁欺负他,我犯得着欺负他?话说,徐向晚,你别成日里把个男人当儿子宠,你要把他当儿子,你就是老妈子,你要把他当男人,你就可以舒舒服服做女人,你自己看着办!”徐默尘道。
徐向晚难得听到徐默尘正儿八经地说什么,这番话是徐默尘的真心话,也是他一直想和徐向晚说得话,一番话下来,徐向晚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里被一股子暖意充得满满的。
她见多了司微语对徐默尘的依赖,见多了徐默尘对司微语的宠溺,当然,司微语对徐默尘的处处相护就不必说了。可对徐向晚来说,她比顾迟小了四岁,顾迟读大学的时候她读高中,那时候她已经是大姑娘了,顾迟出国前一晚,在小树林里亲了她。后来她读大学,顾迟固然对她很好,却从来都是依赖她的,顾迟在国外的几年,每次她过去,就真的跟老妈子一样,帮他洗衣服,收拾屋子,他的一年四季的衣服,也都是等着她过去了,带着他去买。
她是谁?她是徐家的千金,是公主,从小到大,她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是王怡帮她安置呢,怡凡每年新出的衣服款式,都是王怡送到她面前,等她挑好了,让人给她送过来试穿,更别说自己洗衣服了。
在这场爱情里,她其实一直奉献的是自己的尊严,委屈了性子在保全这段爱情。其实,徐默尘不是没有提醒过她,固然真爱重要,可对方要明白,要懂得珍惜,要有能力维护,如果做不到这些,只剩了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这份爱,是走不到头的。
如今,竟然是真的,结婚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她就觉得累了。
如果只是爱,如果不结婚,如果没有柴米油盐,如果没有红尘惊扰,只可惜,所有的这些如果,都只有在童话世界里才会存在的,就算是王子和公主,也要吃喝拉撒,也有因家庭环境而产生的性格上的碰撞。
“有时候,我在想,你们俩怎么一直就这么好,从来没有烦恼的事?”徐向晚自嘲地道。
“怎么没有?他欺负我时,你都不知道呢。”司微语瘪嘴道。
徐默尘从头顶后视镜上将司微语的表情看在眼里,他轻笑一声,道:“你不喜欢?”
语气暧昧,言语隐晦却易懂,徐默尘这般表达想说些什么,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司微语的脸瞬间就红了,她真是,懒得理他了。司微语扭头看窗外,一颗心却被他吊得难受。
“得,你们*别当我的面,我肉麻!”徐向晚抱着本来冻得掉鸡皮疙瘩的胳膊,道。
司微语却是计上心头,想起方才徐向晚说的男人还是不男人的话,她扭身抱着徐向晚的肩,很殷切地问道:“姐,顾迟,他都……不碰你的吗?”
此碰非彼碰,都是过来人,怎么会听不明白,再加上徐默尘的哈哈大笑,徐向晚已是窘得恨不得掐死了司微语。她怎么就不懂司微语这般其实是在帮徐默尘报仇呢?死丫头,一点亏都不吃的坏孩子。徐向晚抬手就捏住她脸上的肉,却也不舍得扭,道:“怎么?想在姐面前得瑟一下?性福满满?”
虽然被徐向晚这般打击的确很窘,司微语却绝不会怯场,假装听不懂“性福”这两字,她扒拉下徐向晚的手,扫了一眼在前面隔岸观火的徐默尘,笑着道:“实在不行,就帮姐夫补补呗!”
“哈哈!”徐默尘笑喷了,他的手拍在方向盘上,一不小心将喇叭拍得震响,直把前面的车吓了一跳,但他的车牌照实在是牛叉,对方只是在后视镜上往后看了一眼,一声不敢吭。
“臭丫头,越来越带劲了啊?见好就收吧!”徐向晚一把拉下司微语衬衣的领子,看到她脖子上种得满满的草莓,叹声道:“啧啧啧,果然是性福满满啊!”
司微语一把揪过自己的领子,但因徐默尘在车上,她自然是不会去扯徐向晚的衣服的,便笑道:“别告诉我,姐夫不会!”
好吧!这丫头的确是变坏了,徐向晚心里想,只是,却不得不承认自家兄弟的确是很猛。她并不知道顾迟会不会,但记忆中,顾迟每一次都是直奔主题,她在书里和DV里看到的那些前戏是从未有过的。更别说像司微语这般惨烈的状况了。
车在医院门口稳稳地停下,徐默尘扭头对二人道:“你们先去,我去停车,妇科是在几楼?”
“你等我们就好了,姐陪我去!”司微语道,她可不想徐默尘陪着她去妇科。
徐默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待两人下了车,朝前走了两步,才离开,朝停车场开去。
大众场合之下,两人才安静了下来。徐向晚没去过妇科,司微语带着她乘坐专用电梯直奔八楼,一边跟她讲之前在妇科门诊那里和林瑞发生的那一场冲突。说起洛家,两人都是唏嘘不已。
“真是想不到啊,司新宇的口味这么重。”徐向晚啧啧称道。
“口味是一方面,我觉得,多半是为了洛家的家产。”司微语道。
“那是当然的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我前两天还在新闻里看到说是两人被抓了,不知是真是假,唉,我说,林瑞如果来流产,满月之前不是不能行那事的吗?她也不怕血崩而死?”徐向晚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司微语摇头道。
说话间,八楼到了,才出电梯,便遇到了何意,她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准备坐电梯下楼,看到司微语便抬手去摸她的肚子,道:“你来做检查?”见徐向晚在一边,打过招呼,也就没问徐默尘。
“嗯,你今天白班?”司微语道,“那天去家里玩啊!”
“好,巴夏还问起你呢。”何意上班很忙,说了两句便走了。
和何意一起的,正好是上次史敏死那日,在走廊里斥责徐默尘吸烟的护士小姑娘蒋婷,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司微语和徐向晚的背影,被何意拉进电梯了还勾着头在看,笑着问道:“那两个大美人是谁啊?”不仅仅是美,实在是气质逼人,特别是怀孕的那一位。她知道,这两人必也是京都的贵女,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一个是我好基友,一个是好基友的姐姐。”何意知徐家一向低调,也不多说。
蒋婷也不是没眼力价的人,见何意不肯多说,也就不多问。
一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打开,蒋婷抬头间,一张能摄魂夺魄的脸撞入眼帘,她惊愕地张了张嘴,无意识地喊道:“尘少!”
正是徐默尘,他连扫都没有扫蒋婷一眼,便侧身进了电梯,他按下关门键,却被何意用胳膊拦住了,“唉唉唉,你等等!”
徐默尘便收了手,也不摁关门键,任由何意用条胳膊阻挠着电梯,听她问道:“冷哲那小子呢?”
徐默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会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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